夜色深沉时,万籁俱寂,屋内雕花檀木床榻,玉白色沙曼轻柔地垂落。
陆茗文坐在床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那枚玉佩,几个月前曾分成两半,想到皇上对楚世子的猜忌,心中也跟着生出几分担忧,转瞬间,那双似星河凝就的眸子,又自记忆深处浮了上来,令他的心神恍惚。
他深吸一口气,悄然起身,轻启门扉。随后足尖轻点,纵跃如飞,几个起落间,便已到了王府院墙外,徘徊片刻后,他轻盈一纵,飞身而上,在空中一个倒翻,双足落地时,轻盈无声。
海棠苑中,海棠花红深红浅,开得正艳,花香在空气中弥漫。
花窗间透出点点明亮烛光,海棠花被照的枝叶分明,朦胧窗纱正透出那人影影绰绰,他压了压呼之欲出的复杂情绪。
刚欲转身离去,楚星羡低回婉转的嗓音自门内传悠悠来:“陆侍郎,好久不见!”
话音未落,朱漆门扉已然轻启,只见一人长身玉立,墨发如瀑流泻肩头,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笑意,几点殷红海棠红落在那袭月白长袍上,衬得他愈发出尘。
“世子,别来无恙”想说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被他咽了下去,眼前之人,正是他想见之人,一身玄色云缎锦衣,眉眼含笑,望着自己时,灿若星辰的目光里极尽魅惑,眼神里藏着七分慵懒三分欣喜,撩拨起心头泛起层层涟漪。
空气里静谧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楚星羡轻挑眉梢,眼底眸光微转,而后侧了侧身“如此良辰,如此夜。陆侍郎,不打算进来吗?”声音里着几分调侃,又似有着一丝期待。
陆茗文嘴角扯开一抹弧度,温声道:“好。”
屋内古铜香炉透出暖热之气,袅袅升腾,茶香阵阵,檀香如缕,缠绕交织,弥散着满室缱绻。楚星羡修长手指递过来一杯茶,陆茗文接过茶,轻抿一口,眼神流转,直至停留在墙上,那一处正悬挂着《青州山水图》,端详许久,他缓缓开口道:“一笔之中,山川锦色尽揽,墨色过渡无痕,浓淡铺陈有序”随后,极尽赞赏:“世子,画艺精绝。”
楚星羡单手拖着下巴,手肘支在桌上,笑意自眼尾漾开:“见着陆侍郎总是令人开心。”说完也不再言语,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
陆茗文骨节分明地修长手指,指着诗句的最后落笔处:“此处……”
楚星羡嘴角笑意深深:“收笔时,清寒突然来禀……哦,就是陆侍郎放出消息,害本世子在死胡同被围堵的那次。乱了心神罢了!”
乱了心神吗?乱了心神的何止你一人,陆茗文心中无声。
他敛了敛情绪,正色道:“深夜造访,乃是想同世子商讨南下岳州之事。圣旨已下,消息必不胫而走。此次赈灾钱粮数量之大,恐有心人作梗。我想了个法子,想听听世子的意见。”
楚星羡凝了凝眉:“愿闻其详。”
只见陆茗文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正是月城通往岳州的地形图,他将图纸铺陈在桌上缓缓展开,莹白手指在图纸上轻点:“这,这,还有这……这几处地形险峻,特别是此处”
他用手在图纸上虚画着:“祁灵山山势陡峭,必定会限制队伍行动,且此处峡谷可形成天然屏障,山上密林又便于隐蔽,据闻有山匪长期驻守于此,皇上曾几次派剿,皆无果而终。若有人欲图不轨,定会从这几处下手。然这是陆路通往岳州的唯一可行的近道”。
说着他抬眸看了眼楚星羡,发现他目光正专注在图纸上,便接着道:“此次由我先行带领半数队伍前头打探,世子则带领余下队伍随后出发。另置备普通箱子,将钱粮尽数转移。咱们来个声东击西!”
楚星羡忽的抬起头:“此法可行,陆侍郎与我想的如出一辙,只是此举凶险,不若让本世子先行?”
陆茗文截下他的话:“皇上命在下为钦差,我若离开,目标太大。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柔和下来,“在下亦不愿世子身陷险境。”
楚星羡心里暗自打算着:自己加上暗卫同往,不至于保全不了他,思索片刻,便应承了下来:“那一切,便有劳陆侍郎了。”
说完眼波流转,目光慢慢灼热起来。
陆茗文眼神来不及躲闪,心里蓦地一暖。
但听楚星羡话锋一转:“陆侍郎,不若你先和本世子说道说道,我那皇帝亲叔叔,是怎么会想到派本世子去岳州赈灾的?”
陆茗文轻咳了声:“自然是……皇上觉得世子智勇双全,堪当大任。”
楚星羡嗓音在喉咙打了个转:“哦?我怎么听说……”他看着陆茗文,“是陆侍郎力荐本世子的?”
陆茗文笑着,笑容里满是温柔,极尽魅惑地开口:“若我说,乃是在下诚邀,世子可愿同我一道?”
“自是……”楚星羡忽地凑近了他,在他耳旁轻语着说完余下的话“愿意!”
随后拉开距离,他们相似一笑,卧室内檀香与玉兰花香交叠,弥漫着一室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