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千羽大惊失色,他根本不知信上所写内容,见老祖神色冷肃,忙跪下道:“老祖,是千羽鲁莽,贸然送信。”
老祖摆摆手,“你起来吧。”
司空千羽起身,却见林长乐仍旧伏跪着,欲言又止。
老祖目光落在长乐身上,笑意不达眼底,道:“丫头,老夫派人盯你八年,没想到你竟能折腾出这许多事。”
林长乐心中惊讶,旋即释然,如此大阵,老祖岂会无觉?她平静笑道:“老祖,晚辈深知两族盟契难以更改,但若定要入司空家,”她抬头,直视老祖,坚定道:“我的夫君,我要自己选。”
老祖目光微眯,缓缓道:“你信上 ‘司空夜行’四字,便是此意?”
“正是。”
‘司空夜行’四字震得司空千羽面色大变,“大哥?他不是百年前就早已……”
他止了话,从老祖镇定的神色中隐约猜出一丝端倪。
老祖不动声色,只冷哼一声道:“若换大公子,于司空家有何益处?且你林氏皇族血脉偏离宗主之位,只会愈加卑微势弱。”
林长乐展颜一笑,道:“晚辈愚见,倒觉好处不少,一来不违族约,我出身林家,绝无二心,脑子尚算灵活,也能为宗门呕心沥血尽心尽力,二来小女子陪在大公子身侧,能为他解闷一二,三来亦可助千羽二哥脱身其外,至于林家凡俗事,”她笑意不改,“我与大公子既为一家,相信老祖必不会坐视不管。”
既表了忠心又顺带威胁,老祖刚缓和的杀意又起,“丫头,你倒是把人心琢磨得通透。”
林长乐伏身磕下一头,恭敬道:“若晚辈言辞冒犯,还请老祖恕罪。”
这女娃,杀了的确有点可惜,而且……
老祖捋了捋胡须,细细打量着她:“你浑身符纹密布,倘若老夫不允,你便打算硬闯不成?”
长乐并不慌乱,从容笑道:“老祖既现身于此,自不会有硬闯之说。”
老祖轻跺一脚,长乐陡然曲身伏地,整个身体几乎要被重压辗碎,老祖冷笑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女娃,不怕老夫今日杀你?”
长乐忍着那绞骨之疼,抬眸直视,即便此时趴跪着也毫不退缩:“既知此秘密,非死即婚。老祖杀我,如同捏死蝼蚁,一念之间而已,但依南簏刑掌司戒律第三十二条,修士滥杀凡人,理应受罚,仙元散尽,削去仙籍,沦为凡人。当然,老祖自然不会与凡俗同罪,至于仙门大族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事,想来老祖也自当无忌。”
她拐着弯的削人,老祖闻言,非但没严词厉色,反而肃穆的眉眼染上些笑,饶有兴致地又打量着她:“胆色过人,言辞伶俐,进退有度,你这小娃,确有几分令人刮目之处。”
长乐坦然道:“若非如此,恐怕晚辈早已身首异处。”
老祖沉思片刻,淡淡瞥了眼千羽,缓缓道:“好,既然你执意如此,老夫便成全你,你入阵永世不出,陪他到死,可愿意?”
司空千羽闻言失色,忙道:“老祖,这……”
老祖抬手止了他话。
林长乐却神色不改,伏身一磕头,诚恳笑道:“晚辈愿意。”
听到她愿意,老祖昂头朗声一笑,“有趣。”虽在笑,却是目光沉沉,“老夫一把年纪,也不欺负你个小女娃,你也可有第二个选择,让老夫瞧瞧你这几年所学,若你能将人带出阵,老夫便依你所求。”
林长乐心下顿时大喜,提在心尖那口气才终于落下。
她,这一局,赌赢了。
“谢老祖成全!”
老祖一挥衣袖,满室便起了微风般的灵力涟漪,将暗藏身形的花狐瞬间揪了出来,摔在地上,花狐恭敬行礼道:“晚辈花狐,见过老祖。”
老祖微微眯眼,淡声道:“你胆子也不小。都起来吧,让老夫看看,你俩这些年到底学了些什么歪门邪道。”
说着,四人转眼已站在了树林结界外。
林长乐和花狐互相对视一眼,心领神会,林长乐袍袖轻展,转身朝着千羽行礼道:“还请二哥借几滴精血予我一用。”
千羽瞄老祖一眼,见他并未阻拦,心下稍安,便毫不犹豫地割破了掌心,一滴滴血珠滑落在林长乐手腕的凤归上。
花狐手诀瞬起,刹那间,林长乐周身阵纹层叠浮现,鲜红的血色迅速浸染阵法,显得愈加诡异,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离,一股肃杀之气悄然在暗处凝聚,未及反应,法阵已吞噬了林长乐的身影。
下一瞬,她已身处那棵巨大的夜合绒树下,微风轻轻晃动,枝叶相互摩擦,发出低沉的沙沙声。
就在这寂静无声之际,一股凌厉的戾气猝然逼近,轰然砸向她,灌入她体内,她胸口仿佛被重击,整个人瞬间被震飞数丈撞上树干。
为何会触发阵法反噬?林长乐未及思索,一口鲜血喷出,染湿了衣襟。
她吃力地站稳,未察觉一道微光已悄然从她胸口溢出,抵挡住了那股致命的寒意,冷意未退,又一股锋锐之气裹挟着黑丝骤然而至,带着逼人的杀意直冲她而来,没有灵力的林长乐根本无法抵御,只下意识抬手抵挡,腕间凤归忽然一亮,发出柔和的暖光,瞬间将袭来的寒气尽数驱散开。
林长乐见黑丝后退正奇怪,眼前一暗,只见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掠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手腕,黑衣掩映中,那人冷峻的面容依旧如昔,目光沉静,带着几分令人心悸的威压。
“仙师哥哥。”林长乐看清人后怔愣一下,随后苍白的面容上缓缓浮现笑意,眼中闪烁的情绪竟比光芒更炽。
司空夜行微微垂眸,落在凤归处的目光又缓缓抬起,松开了她的手腕。
“你在破阵?”他的声音有些冰冷,看向她的目光依旧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