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笑着给解休斟茶,故意撩拨道:“不怪乎我仰慕殿下多年,对于浮梦罗,我心亦是。”
解休里衣的衣领半开半合,平整的筋肉不显不漏,明夷窃笑,郢都城人人都说解休是个病秧子,可这身筋肉哪是病秧子能有的?
解休喝着茶,凤眼浇灭张扬,垂眸浅笑若月牙弯弯,他素来寒风吹刮尘沙的嗓音里,细细一听却有泠泠振玉的旖糜,他不紧不慢道:“明二小姐今日来,有何要事?”
“听闻殿下受伤,便想来看你。”明夷收回目光,将芙蓉糕放到桌上,“殿下富贵,想来不缺好物。隋州时候,我常见殿下吃芙蓉糕,今日买了些,希望殿下喜欢。”
解休看着芙蓉糕,眼底晕开温意,在此暖意的和光中,他眼角的泪痣敛藏野性,变得又邪又媚,“小伤而已,明二小姐费心了。”
明夷将目光从解休身上挪开,她惯来爱看美男子,然而似解休这般叫她着迷的,还是头一次见。
一盏茶的功夫,明夷要走了,“殿下,家父看得紧,我得回去了。”
解休眼底忽暗一瞬,恰如昙花一现的闭合时分,带走了冰心,遗留下不甘。
解休披了身玄色大氅,起身送她。临到寒波院玄关下,明夷转身回眸,笑得明媚张扬,“天下奇花名树数不胜数,殿下缘何在寝院中植一棵梧桐?”
解休顺着明夷的目光,望上去,适当其时,娇娇朝阳打在梧桐树上,满树才抽芽的嫩绿,此刻宛若璀璨群星。
“在休心里,有一只流落在外的哀凰,她半生飘风半生骤雨。”
“凤凰非梧桐不止,此树为那只哀凰所植,愿她
回头之日,可来此间安居。”
登时,明夷的记忆翻覆。
“明夷,你何必活的这么累?这些年但凡你回头看一眼,你就知道,我一直在。”
前世长山崖下,解休的话一字一句涌入心上。
明夷凝着眼前的解休,他立在阳光下,一派明朗温柔,“那她叫什么名字?”
会是我吗?解休?
即使有前世这段邂逅,明夷还是瞬间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果由因起。
回首两世,她与解休只见过三次,她们之间并没有刻骨铭心的因,又怎会生出情深的果?
约莫前世解休在诓骗她。
可若是诓骗?那解休为何连她的仇人都知道?
解休没有回答,只说:“明二小姐,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明夷搞不清她和解休的因果,只在沉默中,匆匆离去。
直到明夷走远了,自主屋后的偏殿中走出来一个人。
这人身长八尺有余,琼瑶般的脸孔在照样中霞映玉辉。他束着高高的马尾,按抚着胸口,缓步走来。
解休看着来人,他和他有一模一样的脸孔,甚至一模一样的身形。
来人叫元贞,是他一母同胞的双生哥哥。
解休不喜欢他,索性不去看他,只说:“就你那孱弱身子,上赶着为皇帝挡剑,真是不自量力。”
“的确有些不自量力。”元贞倏又眯眼笑着,然而这样清朗的笑容全然无一点喜气,“可他也给了我一样东西。”
解休这才侧头乜眼看元贞,“什么东西?”
元贞挑眉一笑,“且看着吧,到时候你会感谢我的。”
解休嘲讽道:“不愧是潜心修道的真人,神神叨叨一股江湖骗子味。”
元贞并不恼,只是看着寒波院的门,“明二小姐便是你一直在等的人?”
解休冷冷的:“与你何干?”
“有容,你这是何必了?总归你我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你再是厌恶我,我都是你哥哥。”元贞的气质是和解休截然不同的,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疏冷,就连他想安慰解休的语气,都是冷冰冰的,“有容,你既对她有意,何不主动谋求?”
“她是一个人,有着自己的悲欢离合,你若不介入她的人生,与她同风雨共欢愉,她又凭什么回头看你了?”
“……”冗长的沉默后,解休转头进了屋,只留下一句,“我的事,不要你操心。”
元贞用尽力气,喊道:“有容,抛下所有,为自己活一次,好吗?”
正月二十,日头晴朗,地处南方的郢都人,早就换上了薄衣。
临江院中,梧桐树下,明夷躺在软榻上休憩。
苏禾急匆匆来了,明夷懒懒抬眼,问道:“联系上巽脉了吗?谢夷君伤势如何?”
“巽脉有神医在,谢夷君死不了。”苏禾口干舌燥,拿起软榻边的茶壶,一饮而尽。
明夷:“做什么去了?渴成这样?”
苏禾蹲下身,低声说:“林景伯落网了,和他一起被捉的还有……楼氏。”
闻言,明夷坐起身,“明齐了?”
“他去刑部大狱见了楼氏,刚才回来。”苏禾神色不好,“他命人清理访云院,我猜他要弃了楼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