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在周府发现的第一个可疑之处。
薛珩的目光顺着纸张游走,一眼就能看出前几页的模仿痕迹,可越往后翻阅,那些刻意为之的勾连就越发收敛。
到最后几页时,已然是纯正的颜体。
“倒是小瞧你了。”他挑眉看了眼陈湘行:“你对楷书还有研究?”
若不是常年专门钻研楷书的人,恐怕也不会匆匆几眼就能分辨出欧颜柳赵楷书四大家的风格迥异之处。
陈湘行谦虚道:“学过一点。”
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学过不止一点。
薛珩哼笑一声,反手将书籍塞入怀中:“还挺厉害。”
随后他好整以暇道:“只是陈姑娘,我查周府是因为圣命在身,那你对周知府这么上心……却是为了什么?他可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吧?”
“还是说……”薛珩缓缓凑近陈湘行,望着她那张抿着嘴故作沉默的脸忍不住笑了一声,“陈姑娘你想替我分忧?”
他的指尖不由自主勾起陈湘行鬓边一缕随风飘拂的发丝,随即顿了一下。
薛珩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指尖,直到陈湘行向后退了好几步,发丝被抽走后才堪堪缓过神来。
“官府办案,我们这些做百姓的乐于分忧难道也变成了坏事吗?”陈湘行压下心头转瞬而逝的跳动,有些不满道,“既然如此,下次若是薛大人再有什么要人帮忙的地方,那就不要叫我了。”
说罢她就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不是、诶!”薛珩也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一时间有些愣,反应过来后连忙追上皱眉不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还没说完他和陈湘行就都顿住了脚步。
庄子门口的青石阶上,一个身影正扶着门柱剧烈喘息。
那是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身靛青的书生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大半,发髻松散地歪在脑后,几缕湿发狼狈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见到陈湘行的刹那,他几乎是踉跄着扑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袖口:“湘姐姐!你快去救救我爹!我爹!我爹他要被打死了!”
这少年恰是徐南歌的弟弟徐文载。
陈湘行见他这个模样顾不得再去听薛珩预备和她说的话,二话不说就跑进屋背上装着药草和针的背篓,跟在徐文载身后就朝着徐家所在的地方跑去。
从田庄到徐家的这段路算不上太远,可在此时的徐文载看来却仿佛一眼望不到头一般。
他眼眶红彤彤的,里面还沾着没流下来的泪花。
“出什么事了?”陈湘行一边跑一边喘着气问道。
徐文载有些哽咽:“今年春闱放榜,前几日的时候我爹以前的学生带了两坛竹叶青回来,我爹好意就让当时在家里的学生一起用些,也算是祝他们借这个运道金榜题名。”
“可谁知道里面有个学生的娘以此为借口,说我爹故意要教坏她儿子,害得她儿子如今一病不起,险些小命都丢了,干脆叫了一群人找上门来。”
“我爹他肯定不认这件事,他毕竟只是好意,更不要说这两坛竹叶青大家都喝了,偏偏只有方家那小子出了事,怎么样怪罪也怪不到他身上来才是!”
他们走到徐家的时候人还没有散去,陈湘行一眼就看见了被围在人群中骂骂咧咧的方夫人和苍白着脸双眼呆滞的方晏。
他们对面则是抱着满头血的徐夫子垂泪的孟夫人和手里拎着厨刀的徐南歌。
徐南歌手里的刀就架在一个汉子脖子上,她眼睛里的怒火几乎快要喷涌而出。
不知道对面的方夫人嘟囔了两句什么,她冷笑一声直接开骂:“老不死的东西,你这张嘴巴要是再不放得干净点信不信老娘直接让你永远把嘴巴闭上!”
刀光映着她通红的眼角,只听见方夫人一阵尖叫:“死丫头片子还想当街行凶!你这样的泼皮无赖以后还有谁敢要你!以后老死在家里臭了都没人知道!要不是你爹这个畜生给我家晏儿饮酒,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早就考上秀才了!”
陈湘行穿过人群,只见徐南歌被气的满脸通红,她直愣愣地拿着刀冲向方夫人,刀锋几乎马上就要碰上方夫人的脖子了!
方夫人却还冷笑着不以为然,梗着脖子直直面向徐南歌手中的刀。
“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