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湘行感觉在一瞬间自己喉咙都喊哑了,她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上前去,死死握住徐南歌持刀的手,不敢让她动弹。
触手便是一片冰凉,还在微微颤抖。
她怎么可能不怕?
若是方夫人真的不躲不避,到时候一刀砍下去没了命,她徐南歌又有什么好果子吃呢?
可是身为女儿她也做不到就这么着方氏咄咄逼人,若是连家里人被欺负到这个份上也不能站出来,那她真是枉为人女!
徐南歌转头看她,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芃芃、芃芃!”她一把抓住陈湘行的手焦急道:“你快去看看我爹!他们!他们把我爹推倒在地上正好砸破了头!流了好多好多血……”
陈湘行被她推着朝后,只见徐夫子躺在孟夫人怀中,额角处破了个血窟窿,里头还汪着血,长襟前几乎被染红了一大半。
孟夫人低头用绢帕死死地按住伤口,可鲜血不住地从她的指缝间流出,滴落在地面上积成一小片触目惊心的红。
“都让开!”
徐南歌一边吼着一边拉着她扑到徐夫子面前,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额头望向陈湘行:“芃芃,你快看看我爹他怎么样了!”
方夫人在后面见状立马柳眉倒竖嚷嚷道:“他自己脚底下没站稳摔了一跤,这哪能怪到我们头上来!再说了,人在做天在看,你爹他有这个下场也不过是他应得的!”
徐文载憋红了脸却又不能冲着妇孺大喊大叫,只好冲到双眼无神的方晏面前一把提起他的领子:“从前你爹死了后家里连束脩都交不起,县里的私塾都把你赶出来了,是我爹看你寒窗苦读数年不忍心,才收你在家念书!”
“方晏!你这个人有没有良心!”
“我爹都多大年纪了!怎么禁得起这么一摔!你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把责任推到旁人头上算什么英雄好汉!”
方夫人哪里见得了自家儿子被人推来推去,直接转身趁着徐文载不注意一把把他推到地上:“瞎嚷嚷什么呢!我儿怎么就叫把责任推到旁人头上了?分明就是你爹拿了酒来让他喝,这才导致他得了什么酒什么的病!你看看,他现在都站不起身!还不都是拜你们家所赐!”
她搂着方晏的头一下子眼泪就落了下来。
徐文载被推得跌坐在地上,他气得浑身颤抖指着方夫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只能大声朝着方晏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他能说什么?他该说什么?
方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娘……”
方夫人压根没听儿子说什么,只是添油加醋地将先前陈湘行在回春堂内说过的关于方晏如今的病症加重了许多,愤愤不平地让乡里乡亲评理。
陈湘行利落地从药篓里取出干净棉布压住徐夫子汩汩冒血的额角,同时从药篓取出金疮散。
她一手稳住徐夫子颤抖的头颅,一手将金疮散均匀洒在伤口上,见血势稍缓,又取出银针刺其穴位,另一手掐他人中。
待徐夫子呼吸渐稳,她才松开染血的衣摆。
孟夫人自从嫁人到现在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场景,腿上软得竟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还是徐南歌强行撑着她才能站起来。
只是转头她又听到方夫人蛮不讲理的话语,气险些喘不上来,只能捂着胸口感觉一阵一阵的闷痛。
“方夫人,我记得前两天在回春堂的时候就和你说明白了,你家儿子这个病不是喝一次酒就会得的,而是长期下来酗酒成性,才会导致如今这个境况。”
陈湘行站起身走到方晏面前,盯着他涣散的瞳孔:“方晏,人的脉象是不会作假的,而你的脉象告诉我,将近有一个月的时间,你都在外面买醉。”
方晏颤了一下。
方夫人尖叫反驳:“死丫头骗子乱说什么呢?!我儿明明一直在准备春闱,哪有有空出去乱喝酒?!他可是要考取功名的人!”
“功名”两个字在这一瞬间似乎牵扯到了方晏的心神,他原本麻木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他猛地挣脱刚刚方夫人握住他的手崩溃大喊:“功名!功名!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功名了!”
方夫人一下子愣住了,她皱紧眉头看自家儿子,第一次怀疑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否则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你瞎说什么呢……”
“娘……儿子求你了,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说,别在这里……”方晏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犹似呻吟。
方夫人扯扯嘴角,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