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对象了!”
“你什么时候找的对象?”
“我天,我还以为会某天在今日说法上看到你,标题是《科研人士发表声明,与自己的一区著作相伴余生》——”
楚寒烟:“……”
最八卦的几个小年轻挤过来:“说说,说说!什么样的?”
“年轻吗?漂亮吗?也是实验室民工——不是,高精尖科研人士吗?”
脑海里划过谢游雪那张脸。
“漂亮,很漂亮,”楚寒烟慢慢道:“年纪比我大一点……也差不多。当老师的。”
大一千来岁,差不多。
“喔……教师编!稳定!”
“人是不是特别温柔体贴?幼教吗?”
……
温柔体贴。
有点南辕北辙了。
“……”楚寒烟道:“是……高校讲师,对。也有一些……教学成果。”
能教出那三位弟子,可以算硕果累累了吧。
“和你一般大,还是高校讲师,哎哟,前途无量!”
“人家条件不错,你得好好把握啊小楚,什么时候结婚?”
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谎来圆,他越编越顺嘴:“结婚?他不想结婚,我们都忙工作,这几年先不考虑。”
一个忙着当仙道第一人,一个忙着睡仙道第一人。
的确很忙。
周围安静了一瞬。
“楚哥啊,”半晌有人小声说:“你这是吊着人家呢?你是不是不想负责?”
“万一以后要孩子,婚育年龄要提前考虑的呀。”
他又抿了口茶,平平静静道:“男的,不要孩子。”
桌上静了一瞬,这下子是真炸了。
“我靠!读书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喜欢女人!”
“不是吧,不是男人女人的问题,我觉得楚哥根本就不喜欢人啊!”
“小楚,你说实话,是不是就看上人家高校讲师这个身份了?这么喜欢学术界吗?”
众人越说越觉得靠谱:“他是不是年纪轻轻手握n篇顶刊发表?”
“是不是与一众审稿人谈笑风生?”
“是不是随便做一个方向就引起行业动荡?”
疑似生化人痛饮漂白水被毒死之前的美梦。
有人掏出手机来:“是谁!让我来检阅一下他的发表——”
楚寒烟笑骂:“把手机放下!师姐过来了,赶紧敬酒!”
刚好新人敬酒敬到这一桌,众人立即收敛起来,纷纷举杯祝福。
一顿饭下来他劳心劳力,一边听醉鬼师弟痛哭别人蛋白都能跑就他跑不出来、一边按着醉鬼师妹防止她站到桌子上讲自己的博士论文,心想幼教真是个苦难的行业。
要是换了谢游雪在此,恐怕师门今天下午就要被一剑清空了。
回家的时候天色很晚,盈盈听见声音,跑到门口等他。
要和别人共享空间、时间和余生,好像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但换成小猫就没关系。
小猫给他发消息:今天,快乐吗?
盈盈站在新换的台灯下,耳朵尖尖的毛像蓬松透明的蒲公英。
楚寒烟一边给小猫梳毛,一边讲:“今天……见到了以前的同门,大家都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大喊着“我要拿诺贝尔奖”的师弟成天想找根绳子吊死,哭爹喊娘说“这个博真是一天也读不下去了”的师妹今年就要答辩,组会前通宵读武侠的师姐找到了自己的杨过,工作五年的师兄辞职跑去了鸟不拉屎的地方当道士。
光阴的长河浩浩汤汤奔流而去,人在无穷无尽的幻灭里叩问自己的心。偶尔听见水晶玻璃般的碎响,分不清心裂如死,还是梦醒天真。
小猫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不时用毛绒绒的脑袋蹭他一下。
楚寒烟看着小猫绿幽幽的眼睛,忽然道:“盈盈,如果有一个人,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天下第一,表面温柔内心冷酷,手段残忍不近人情,你觉得这个人结婚怎么样?”
表面温柔,内心冷酷。手段残忍,不近人情。
这十六个大字振聋发聩、哀转久绝,猫原本在蹭他的手,忽然一头拱下去不动了。
天下第一本尊谢游雪:“……”
他很努力地爬起来,颤巍巍用那只非常不好使的小猫爪子划拉着手机屏幕:
这个人。有可取之处吗。
极度悲愤之下他划拉出了猫生中最长最完整的一句话。
楚寒烟琢磨了一会儿,暖融融的灯光映在他眼里像一道光河。
他沉默的时间越久,仙尊大人就越悲愤交加,跳到猫抓板上开始刷爪子。
有时候真想把小炉鼎的脑子刨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不需要良心的时候纯善得令人发指,该有良心的时候,居然一点儿都没有。
楚寒烟看着猫毛绒绒的背影有点好笑:“你生什么气!盈盈……盈盈?真生气啦?”
小猫扭头哈了他一声,毫无威慑力。
好可怜,过了这么久,哈人的技巧还是毫无长进。
“不要生气嘛,”他笑嘻嘻地把背对自己的小猫面包端起来,摆正,捏着盈盈的小猫脸:“盈盈,世上觉得他完美的人太多了,不缺我一个,但他们觉得他好,故而有所期待,有所求。可是我看到他冷酷的,糟糕的,坏的一面,也并不失望。”
他很轻地一笑,眼波如水摇荡着。
“……我只觉得他应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