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她没有您清醒、强大。她的一生也很难,无助、背叛、打压......得到权利后的迷失和任性,未曾不是在回照那段弱小无依的过往。”
他沉默,目光依旧注视着东面,眼底的悲愤尽显。他声音低沉地问道:“所以,你也认为是朕错了?”
姬瑶赶紧摇头,“不是,您当初的做法,并不是残暴,您只是做了一个帝王不得已的选择。而人子的选择,或许需要用一生去寻找答案。这世间的情感,最是复杂,是无法用简单的对错来分明的。”
嬴政转头凝视姬瑶,似乎在体会她话中的深意。母亲赵姬和嫪毐私通生子,她还默许嫪毐乱政,他当时为了统一大业,在权衡利弊后选择了原谅母亲,将其幽禁。但他心里清楚,那不是真正的原谅。
姬瑶不想嬴政每次想起赵姬,都永远纠结于她与嫪毐私通这一个节点上,这只会让嬴政无比痛恨赵姬。若从时间的长度来看,赵姬和嬴政在赵国流亡期间,身为母亲的赵姬定是给了嬴政很好的保护和教导,这才奠定了他的治国基础。也正是因为有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的深厚情感,才会让嬴政后期对赵姬的情感如此纠结。
嬴政深觉,这段母子之情,确实复杂难以分说,或许真如姬瑶所说,他需要用漫长的一生来寻找答案。
嬴政许久没说话,但眼底已不再阴沉,两人继续往章台宫走去,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快到章台宫时,夜色愈浓,将嬴政低沉的声音都染上了几分凝重,“朕不会杀她。”
姬瑶知道他说的是谁,她会心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这反应显然大大出乎了嬴政的预料,他眉头瞬间微蹙,眼中满是疑惑,问道:“你不怪朕?”
姬瑶轻轻摇头,眼神清澈,“我为何要怪陛下?杀了她于我来说除了能解一时之气外,根本没有其它效用。她陪伴陛下十数年,又为您生下公子胡亥,从情分上来说,陛下也不该将她赐死。”她抬首,狡黠一笑,“所以呀,我没看错,陛下并非残暴之人。”
调皮的她仰着脸,那模样俏皮又可爱,嬴政一时没忍住,失笑出声,伸出手轻轻戳了下她的脑门。
“哎呦!”姬瑶赶紧捂住脑门,“只要陛下相信我是清白的就行。”
到了章台宫阶下,嬴政突然顿住脚步,眼神复杂地看着姬瑶,眼底仿佛藏着千言万语,“那你相信朕吗?”
???姬瑶疑惑地看向他。为何她觉得嬴政那复杂的眼底,隐隐藏着某种炽热,好似要将她融化。
嬴政回身缓缓上了两层台阶,突然转身,朝着她伸出了右手。
姬瑶怔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好看,掌心朝上,像是一个等待了千年的邀约。她呼吸一滞,忽然觉得四周寂静得可怕,她听不到一丝风声,只能听见自己如雷鸣般的心跳声。
她抬首,与嬴政四目相对,只见他眼底似有万千柔情。她慌乱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在这料峭的春季,她却觉得全身如火烧般炙热。她不是十五岁懵懂的女孩,她十分清楚,一旦她搭上这只手,将会意味着什么。
她的指尖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内心深处竟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握住眼前那只手。她像是受到蛊惑一般,缓缓抬起左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上。当那温热的触感从掌心炸开,姬瑶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要站不稳。
那细腻柔软的小手搭放在嬴政手掌上时,那感觉如细软的毛发划过全身,让他浑身一震。他立刻用大掌紧紧包裹住她的小手,生怕她反悔一眼。然后,他牵着她,一步一步稳稳地踩上章台宫的台阶。
被一路牵着走的姬瑶,内心里早已跑了数万圈的小兔子,啊啊啊!!!这可是秦始皇啊,天下人的梦男,男女通吃的祖龙啊。她的右手掌心早已冒汗,那湿漉漉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此刻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殿门处的赵高瞳孔骤缩,眼中满是震惊。他收敛神色,躬身推开沉重的宫门,待二人走进去后,他又小心翼翼地将殿门为其关上。
“姬瑶,从今往后,你只许给朕一人做锅包肉。”
“...好!”
“说话算话,你可不许再骗朕了。”
是夜,章台宫寝殿内的烛火,次第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