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反驳,韦庄认真道:“你的经商一途我是佩服的。”
他好奇地问:“乔老板,你如今资助了几个人了?”
“不告诉你。”乔息再点他,“不该问的事别打听。”
他笑了笑,略过这个话题。
航行数天后,停靠河内郡。
停两天,后面的船追了上来。乔息与柳未际和乔禾两行人碰头见了一面,但仍不能同行,乔息还是得先行一步。
水上整日晃晃荡荡令她不舒服,身体里的脏腑像是跟着船只同时摇摆。她总感觉她的身体有自己的意识,喜欢水上航行的感觉,而她的内心不喜欢。她的意愿与身体两相排斥,不适感便涌了上来。
只能强忍,忍到无心筹划抵达之后的计划,所有心思被厌恶感挤满,乔息整日摊在甲板上,逼着自己不要随意走动宣泄引人注意,用初春的暖阳镇压恶心感,盯着清透天空的一角,直到航船靠岸。
再行十数天,三月近尾声的夜里,抵达长安以北的渭河港口。
港口北靠渭城南郊,往南过了渭桥就是长安范围。此时深夜不能进城,在港口休息一夜,第二日天亮再换乘车马过渭桥。
大部分人留在船上过夜,孙刘两位大人的手下去找明日搭乘的马车,乔息下船休息。
双脚踏实地,身体在这瞬间落地生根。野草的蓬勃韧劲支撑着整个脚底板,稳稳当当,丝毫不会摇晃。这一刻强烈感受到来自大地的包容,乔息深深叹息。
城郊港口没有宵禁,戌时未满仍然灯火通明。各家茶肆饭馆为航行途中颠簸的人们提供一口热汤饭食,河边小贩还卖有为晕船的人止晕的冬姜膏。多数铺子里都为客官燃着冬姜膏,下船便闻见空中淡淡的姜味,令乔息有些恍惚。
“小姑娘,我这有热汤饭,来尝一碗?”
乔息侧目看去,一个男人站在铺子门前向她招揽,铺内锅灶边还站着另一个与他长相十分相似的男子。
看起来是两兄弟合伙开的铺子,乔息也不挑,正好饿了,走进去坐下,看了眼陈旧的桌面,竟意外地干净。
“姑娘吃些啥?我们这儿有上好的牛肉和酱肘子,还有南边来的米,都是顶顶好的!”
“牛肉吧。”乔息随便道,心想这么间小铺子能有南边来的米,真不愧是长安,货物往来四通八达。
锅灶边的人开火,整间铺子热起来。招揽她的老板与她闲谈:“姑娘是哪儿人?这两天可没听说有商贩深夜到港口这儿来的,只听说有齐地来的官家的船。”
“嗯,临淄人,我是坐官家的船来的。”
“姑娘往长安去?”
“嗯。”
“哟,巧了不是。”老板喜上眉梢,“我叫马福贵,这是我兄弟马富贵,在长安东北乡积皑里开了间福贵酒楼,姑娘有空来尝尝啊。”
马富贵将三菜一汤端上来,摆满乔息眼前的桌面。
上菜挺快,每道菜都是庞大的一碗,有她脸大。乔息看了眼碗里堆得小山一般高的牛肉,汤饭都是热气腾腾。她从这饭菜里感受到了一点殷勤,不过她早已习惯来自男人的殷勤。
“马老板不是在这儿做生意的?”她问道。
“这间铺子倒也是我们的,是我们与渭河鱼商用来运货的,顺便做点吃食,我们城里用的河鲜都是从这儿提的。”马福贵目光热情地看着她,像是催促她先吃。
“原来如此。”乔息先喝汤,拿起汤碗里的勺子有些意外。勺子细小精致,铜制的,极其干净,一勺刚好够她一口。
她力气小,一般大汤碗配的大汤勺对她来说都重了,喝几口就会嫌累不想再喝,家里吃饭都会单独给她配个小勺,没想到路边随便一家食肆如此贴心。
“不愧是长安,生意人做的生意都不小。”乔息笑道:“有空去马老板酒楼尝尝。”
“那可说好了!姑娘若是来了,我定用最好的饭食招待!哈哈哈哈!”马福贵笑声爽朗,声音洪亮,仿佛隔着山都能听见。
乔息笑眯了眼,“长安的人都像马老板这样热情么?”
马富贵跟着道:“那是,长安哪里的人不是好客的?何况我们这些做生意的!”
“这倒也是。”乔息看回碗里,继续道:“长安真是个好地方。”
吃完饭,乔息返回船舱。只一夜的时间她懒得另找住处,还是歇船上。
继续往深夜经营的食肆锅灶都未熄火,福贵兄弟与她道别。
马福贵在她走后看了看她的桌面。三菜一汤剩了大半,她的胃口看起来极小,吃不了多少。
马富贵也跟出来,望着乔息离去的背影,目送她平安回到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