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你求我,我就不走。”
“我求你。”
我笑了,说,
“跪着求。”
他坐起身,愣在那儿。和我对峙了一会儿,就红了眼眶。我把外套往旁边一扔,下了床,说,
“骗你的,我不走,就去趟卫生间。”
走到卫生间,刚把马桶盖子掀起来,门就忽然被推开。我往他在的方向转头,他手里拿着个杯子,泼我一脸的水。
“白万千,你怎么不去死?”
说完,他把门一摔。
我很无奈,“我爱你”,“你去死”,他对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这两句。扯过毛巾把自己的脸擦干净,我想是时候找个借口让他走了。让他走倒也不是要和他断干净,跟我扯上关系,他别想干净。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小打小闹,同吃同住,不能太像情侣。
他有时候让我头疼。
就比如一些专属于恋人的节日,能看出来他想要惊喜,也不是不行。做饭我不会,布置房间我嫌累,最后用一束花搞定。店家没跟我商量就在里面夹了一张贺卡,上面的内容我看了觉得有点犯恶心。他总在不该知足的地方特别知足,我觉得他不争气。
还有一次,他问起我给他的号码存的什么备注。我说无非就是心肝宝贝啊,还能有什么?他不信,我把手机解锁扔过去,我经常删消息,给他看看也没事。通讯录里心肝是他没错,但他发现宝贝有很多,上面标着1234......他问我不会搞混吗?我说不会,我记尾号。这不是分类,是排名。他白了我一眼,说能不能删了?我说你想删就删,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么。
他不理我了,我没哄他,能让他删号码我觉得已经是在哄他了,还想怎么样?就算我不去哄他,他也会自己哄自己。
晚饭的时候他又给我夹菜,我问他,你为什么不找男朋友?不和金天在一起?当初他喜欢你喜欢得要命,要是和他在一起,那肯定是你说一他不敢说二,你往东他不敢往西,至少能对你好,能做到只有你。他放下碗筷,说,
“我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为啥?高中的时候,我说了很多遍我真的有心撮合你们,他非不信。”
“因为他是你的朋友,而且那时候我已经喜欢你了。”
“啊?那现在也不晚,他已经,不是我朋友了。”
“一般来说,你对一个人有感情,就不能再去和他身边的人,或者朋友有什么。吃饭吧,这是原则,我跟你说不明白。”
这话我不同意,坐到他身边,点起烟,
“这有什么不能的?唉,你有朋友吗?有亲近的人吗?我去和他或者她谈恋爱,给你打个样。”
他很生气,质问我,
“男的女的都行?”
“嗯,是你朋友就行。”
“你不是坚定认为你不是同性恋吗?”
“我不是啊,我没感情也能谈。怎么样?你还想着有一天要当我男朋友吗?”
话音刚落,他抬手就给了我一耳光。
他说我说过的很多话,都是混账话。他听到,或者我做了什么把他气哭的时候,就会这样打我。以前我不计较,是觉得他手劲小,我下手不知轻重,一还手他准完蛋。可这下确实打得有些重,让我不舒服。
刚才那句玩笑哪里过分了?
我用舌尖顶了一下腮,左手搂住他摁在肩上,拿烟的右手往他白皙的脖颈上贴过去,被他躲过,但还是长长地划了一下,烫到了。
“疼吗?”我明知故问。
他将我的手推开,
“我烫你一下试试?你给我滚。”
“坐着别动,帮你擦药。”
“你就没把我当人。”
“怎么没有?就是因为我太过纵容你,你才敢这么跟我说话。”
棉签碰上伤口,他哭了。我很喜欢看他哭,因为我哭。眼睛红红的,喘气像小兔子。给他擦眼泪的我心情好了不少,他问我,
“你觉得你对我算好吗?”
我说,
“你觉得还不够吗?”
他默不作声。我觉得应该够了,在我能力范围内他想要的一切物质条件我都满足,都愿意给,但他不要。告诫我,爱情不等于交易。我说我不需要爱情,我需要交易。快和我达成一致。
可能是天太热,也可能是处理得不好,伤口周围冒出一小圈细密的水泡。一不小心就感染了,他在夜里发高烧,踹起被子。我把人往医院里送,医生问怎么搞的?我说不清楚,应该是他自己弄的,他喜欢自残。
喜欢我,就是喜欢自残。
输液那几天我都陪着,本来可以装工作很忙,一走了之。但他知道我一点都不忙,装不像。替他换药以后,他伸手摸着无菌贴的边缘,我问他是不是怕留疤?他说留就留吧,留下来你最好多点愧疚。
这几天的殷勤不是因为愧疚,看他发烧很紧张也不是因为自责。我只是单纯讨厌承担责任,毕竟伤口是我造成。
我觉得我不是同性恋,我没有非谁不可,可以不是。我那两个发小都是,如果我也是真就太奇怪了,他俩早早出柜,其中一个因为出柜把自己亲爹气得住院,没住两天居然气死了。科学来讲,是死于高血压引起的并发症。可别人不会这么想啊,只会说那孩子把他老子气死了。
死亡是每个人都无法挣脱无法逃离的,对我而言失去谁都不可惜。但我不允许自己成为某个人的死因,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