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的行为让南阿蛮想起从前杀慕容兰时,他也是这样决绝,甚至不顾性命。可这声急喊没换来谢真的回头,南阿蛮动了动身子,发现又被下了禁制。
她不禁恨起巫族的术法,甚至暗暗发誓,今日出去定要将此术法学来,也让谢真尝尝动弹不得的滋味。
而如今,她只能看着离去的红色人影,心脏杂乱无章地跳动,祈祷他不要出事。
阵法内黑气四溢,一缕不长眼的黑气慢慢缠上南阿蛮,却在碰到她时被护体的巫力震开,之后南阿蛮身边一片净土。
反观苍溪和归墟子,两位老人家无暇顾及谢真和暴君,正卖力同阵中黑气周旋。
看着周遭一切,说来奇怪,南阿蛮看过那么多阵法,这样强悍又诡异的倒是第一次见,甚至谢真和苍溪也没认出这是何阵。
想到这个,她便止不住地担心谢真。
暴君嘲讽的声音再次响起,南阿蛮抬眼望去,那黑色人影立于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阵中的所有人。
“执迷不悟。谢真,你不会真的以为在失去了一半巫力,散尽所有的气运的情况下还能赢我吧。”
“废物就不要逞强,乖乖迎接你必死的结局不好吗?”
谢真手持长剑立于下方,眼中是不死不休的杀意。
“死的人只会是你。”
两人对对方的招式和想法一清二楚,几乎是同时行动,可仅仅一招,谢真便被打落在地,长剑立于地面,苦苦支撑着不倒下,手臂肉眼可见地颤抖。
“蠢货。就算你巫力气运全在也赢不了我。更何况是这样残缺的你。”
暴君落地,黑色云靴踩在地面枯叶上,透出沙沙的声音。行至谢真面前,迎上那双同自己一样淡漠的双眼,手心渐渐蓄力,黑色团物逐渐汇集,他眼中没有任何犹豫,抬手就要像谢真袭去,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不要——”
南阿蛮歇斯底里地吼着,阵中瞬间狂风大起,黑气更加肆虐,这次甚至破开她身上的巫力,将她尽数包裹住。她不好过,苍溪和归墟子亦是。
眼见三人陷入困境,谢真眼尾猩红,持剑而起。
“不自量力。”暴君轻嗤一声,覆手间一道无形的力量将谢真死死压住。
他缓慢踱步,立于谢真面前。
“看到那几人没有?一刻钟后他们会被阴阳阵中的黑气蚕食殆尽。”
“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吗?”
“那都是因为你,如果你乖乖赴死,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懂么?”
谢真被那力量压得站不起身,单膝跪下,膝盖处已经陷下很深,他动动嘴唇,终于说道:“放了他们,想要我死,就远离他们。”
暴君摇摇头继续道:“现在还不能放,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们一离开,你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和我同归于尽。”
“怎么样?被说中了吧。”他看着谢真表面无波的神情,勾了勾嘴唇。
“我太知道你了,你是弃子,受尽冷眼长大,未有一日感受过家的温暖,我更知道你表面清风,内里腐烂,行事极端,不择手段。留下你,就是留下祸害。人命、名声、地位,这些你通通不在乎。”
“你痴迷家的感觉,留恋有人陪伴,有人眷念。所以你拼命抓住不属于你的东西。”
“这世上你在乎的,今日都在阵中了。”
“想要护住他们,就慷慨赴死。本来你的人生也是在黑暗中独行,死不死的有什么关系。”
“我说的对吧,谢真。”
暴君无情的话语回荡在谢真耳边,不断刺激着他,一瞬间,过往种种悉数涌上心头。
那些痛与恨,罪与罚,生与死。每一样都在刺痛他。
何其可笑,他的一声何其可笑。
低低的笑声响起,落在阵中每个人耳边,最后笑声越来越大,他开始放声狂笑,笑尽这一生的痴缠爱恨和颠沛流离。
“放你娘的屁!你闭嘴。”
一道声音冲破黑暗,蓦地带来光亮,也让谢真止住了笑,他同暴君同时看向声音的来处。
南阿蛮被黑气缠绕,紧紧裹挟,却还是红着眼眶,一字一句道:“谢真,谢之衍,你不要听他的。没有人生来就该生活在黑暗里,你懂爱,有感情会怜悯,有心跳会心痛。你是世间生灵之一,享受着所有生灵享有的活着的权利,你的生死,不在他妖言惑众中,而在你的心中。”
“谢真你清醒一点,不要被他蛊惑了。他自己没有感受过爱,他面目扭曲嫉妒你。你是最好的谢真,是我心里独一无二的谢真。”
尽管呼吸困难,尽管被黑气缠绕只露出个头,南阿蛮仍是坚定地对谢真喊出这些话。她眼眶通红,有湿意挂在眼角。那双眼一如初见时澄澈又灵动,此时用那双眼向谢真传达着不要他死的信息。
“乖徒,好儿子。听南丫头的话,为师半辈子为了寻灭族真相而活,如今最后悔的便是从前对你照顾太少。可你不是生来就该这样啊孩子,你是人,你该好好活着。为师一把老骨头,今日就算死在这儿也没什么,你莫要顾念为师。”
苍溪痛心喊着,脸上疲态仅限,眼中血丝遍布。
谢真怔怔地听着他们的话,低下头缓缓笑起,再抬起时,眼中死寂不再,取而代之一片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