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大笑着搭上了顾溪亭的肩膀,用手指很没礼貌地戳着对方的脸颊,边打着酒嗝边说话:“溪亭,好久、好久不见了!”
顾溪亭看着没什么表情,只是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轻轻挪开。
男人拉着他想往楼上走:“来来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上来喝一杯!”
“不必了。”顾溪亭不为所动,对他颔首行礼,“我还有些其他的账目没有对完,云大人请便吧。”
气氛有些紧张,好在沈玉审时度势及时站出来打圆场,一边招呼伙计把云景明扶上楼,一边亲自护着顾溪亭走出门。
明晏不易察觉地勾起了笑唇:“是大理寺主事云景明,他们俩都是内阁首辅程廷正的得意门生,结果同僚几年,差距如此之大了。”
时浅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明晏挑了挑眉,反驳道:“他俩身边不都是一滩烂泥?人呐,别总抱怨环境。”
时浅没有再接话。
***
夜深,时浅回到云华宫,他把手里的东西交给银霜整理,准备去广城殿找风晚解释一下刚刚的事情。
明晏喊住他,不怀好意地笑着:“他们要是为难你,你就把人带到云华宫来找我。”
时浅抿抿嘴:“你不害我就谢天谢地了。”
***
风晚已经得了消息,猜到时浅要来,这会早就屏退了左右,在广城殿耐心等待。
时浅行了礼,听见玉座上传来爽朗的笑声。
风晚也穿着修罗场的衣服,左耳上戴着一枚红风莲耳坠,他身材高大,看着比侯青有气魄得多,直言不讳地道:“安颜桥上的铁钉是你们扔的吧?”
时浅深吸一口气,忍着笑解释:“大统领,铁钉是明晏扔的,那时候我手上抱着一堆东西,真的没注意他什么时候扔了钉子……”
风晚笑得停不下来,边笑边走下了台阶:“楚王连人带车摔了下来,好像说是摔断了一颗牙,这会连夜把太医请到府上去了,你们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一点?且不说摔了楚王,万一误伤到别人怎么办?”
“大统领。”时浅非常认真地为自己辩解,“不是我们,是明晏。”
风晚顿了顿,神情看不出是真信了还是根本无所谓,语气也依然温和:“我倒不在乎你俩是不是一起的,但楚王记仇,你这般得罪他,我担心他要报复。”
时浅有些哭笑不得:“我这般冤枉,陪主子逛街,帮主子提东西,最后还要给主子背锅。”
风晚托着下巴略一思忖:“楚王应该不敢对明晏怎么样,但我怕他柿子专挑软的捏,这样吧,我给你安排个差事,你出去躲两天避避风头,等楚王气消了你再回来,正好也能休息休息。”
时浅犹豫:“可是教王有令,我必须跟着明晏。”
“那就把他一起带去。”风晚不假思索,“城外的天恩寺附近有一处别院,每年年关,容妃娘娘去寺里祈福的时候就会在那边小住几天,你过去打扫打扫,把院子里的杂草修剪干净,至于明晏……就当是郊游吧。”
时浅尴尬道:“容妃娘娘的别院……我去打扫不合适吧?”
“啧。”风晚轻轻踢了他一脚,“傻不傻,找个借口而已,谁让你真的去打扫了?”
时浅心领神会。
***
等他走后,风晚神色一暗,转身往后殿走。
殿内站着个白发老妇人,拄着拐杖摇头叹气:“一晃眼,那孩子都这么大了,有二十岁了吧?”
“谷婆婆。”风晚走上去,压低声音,“来的时候十一岁,今年刚满二十。”
谷婆婆还能回忆起当年马车上依靠着自己沉沉睡去的少年,也依然清晰记得分别那天时浅脸上的迷茫和恐惧:“娘娘一直惦记着他,但下四场连由大祭司掌管,连你都插不了手,娘娘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救他,好在老天爷保佑,这孩子竟然真的活下来了,去年他刚刚到帝都,娘娘顾忌教王,很多事情不敢提,转眼又是一年,过几天就是他母亲的忌日,娘娘想找个法子让他拜祭一下。”
风晚什么都知道,但他眉间忧心忡忡:“教王这些年其实没怎么过问时浅的事情,但高韵之事始终是禁忌,真要暴露……时浅会有危险,我还是觉得这孩子不能冒头,平平凡凡才好,等明年我把他调到自己手下,给他涨点月钱,过几年想办法调到外洲去,他离教王越远越安全。”
“娘娘会妥善处理的。”谷婆婆安慰了一句,“娘娘只是想找个理由让孩子祭拜一下母亲,其它的事情,不会多言的。”
风晚点头:“婆婆先回去吧,楚王的事我还得先去和教王禀报一下。”
谷婆婆颔首:“大统领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