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车门下车,疾步朝她走去,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什么事了,却被她抓着手生生带上了楼。
她奶奶的病房很大,是贵宾单人间。
此刻病房里站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大多数人钟辞都不认识,只略识得几个和顾可温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顾叔叔,从阿姨和她爷爷。
而她拉着他的手,穿过所有和她血缘上无比亲近的人,一步一步走到病房最中心的位置,走到她奶奶的病床前。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地像个泪人儿:“奶奶,他就是我的男朋友,您看一下,您看一下。”
他明知道她的爸爸、妈妈、爷爷全都不接受自己,他心里有千种万种的思虑和考量,也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出现在她的家人面前,可他还是立即正了正衣冠,用最真诚的语气说:“奶奶,我是钟辞。”
但意外的,那个缠绵病榻的老人家很虚弱地朝他招手,笑得万分和蔼慈祥,又轻轻拍了拍病床边上的空位,“来,过来坐。”
钟辞暗自和顾可温身后的顾明承对视了一眼,后者的眼神意味不明。
顾可温哭着催促他坐过去。
他坐过去了,心里有些许不安,但又被很大的“志在必得的想要”压下了。
奶奶拉着他的手,将可温冰冷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让他们紧握在一起,“好好恋爱,好好结婚,好好生活。”
老人迟暮,每一个字都在吸氧器里喷出一口轻浅的雾气。
钟辞想起了自己的奶奶,眼里隐有泪光,越发紧地握住可温的手,“我们会的,奶奶。”
他从回忆里抽出身来,心里不免有些愧疚。她奶奶是她所有家人里唯一一个接受他的人,他答应了她奶奶要同她好好恋爱、好好结婚,可他们蹉跎了六年之久才重新在一起。
甚至,也不算在一起,只是他自私地用利益将她捆绑在自己身边。
顾可温见他眼神发愣,好奇问道:“在想什么?”
只见钟辞从书封里拿出两个红包来,递给她,“新年快乐。”
顾可温捏了捏其中一个红包的厚度,发现又薄又硬,方方正正的,像是银行卡。她拆开来看,果然是银行卡。
“里面有多少钱?”她问。
“你自己去看。”
“密码多少?”
“你的生日。”
她心里涌出一丝甜意,像水开时“咕嘟咕嘟”地冒泡。看着另一个红包,又问:“为什么还有一个?”
“爷爷的。”
她还给他,“那你自己给爷爷啊。”
他接过红包,笑得略显腼腆,捏着红包在手上转了又转也没处放。
“现在就去。”她说。
钟辞很听话,立即去了,给了便回来了。
她趴在床上,手撑着下巴,回头看向钟辞,“可是我没有给你准备红包。”
钟辞走过去,将她横着揽进怀里,“你舍得把你那三万六分我一半?”
“那可不行。”她嗔道。
初三祭祖那天,爷爷也在,三个人一起去拜会了党夌女士,又一起去拜会了钟辞的奶奶厍兰香女士。
去南山公墓祭奠顾氏双亲的路上,顾可温忍不住问:“钟辞,你奶奶……怎么走的?我记得我出国前,奶奶她还好好的。”
钟辞将方向盘捏得死紧,隔了很久很久才说:“奶奶她舍不得花钱,身上不舒服也不告诉我,查出来癌症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
顾可温听得心里一紧,“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分手前没多久。”钟辞说。
这下子轮到顾可温沉默了。
车子快开到南山公墓时,她才犹豫着问:“那你当时卖我送给你的那些东西,是不是……因为……”
“可温,我不想找借口。”钟辞打断她,“那时候确实周转不过来,是我自己的问题。何况那时候你给我留的那些钱,完全能负担奶奶的医药费了。”
六年前,顾可温出国前,往钟辞卡上打了数目不小的一笔钱。
那时他们已经分手了,而那笔钱帮钟辞度过了难关,也有了奶奶做化疗的费用。
顾可温不知道他奶奶生病的事,他们分手了,她也确实担心他公司有什么大的难题,又因为自己和他在一起的目的不纯,所以将这笔钱当作补偿,打给了钟辞。
后来钟辞的公司周转过来后,把她送的东西都赎回来了,把钱打回给她。那时候他们已经彻底失联,连沈泽宇也不知道她的任何消息。
顾可温收到这笔钱后,猜到是钟辞打回来的,但因为无法兑换成英镑所以一直被搁置,回国后,这笔钱也因抵押贷款逾期而直接被银行划扣了。
她听到他这么说就放心了,“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