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点都没遮掩,话里话外都在怀疑章见青出现的蹊跷。
对于这一点,刚刚陈湘行也问了师傅:“他也不是平白无故半夜来这里的,就我跟你说的那个守尸人,他膝下有个两岁大的孩子,每逢夜间总有哭闹的毛病,师傅基本上都是晚上来给他看病的,所以才撞到了我们。”
“夜哭郎?”
陈湘行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儿夜里哭闹的原因多着呢,诸如肠绞痛之类的病症我师傅肯定也见过不少,他说这孩子的病是祖上遗传下来的,孩童时期只是夜哭,等到长大后恐怕会导致身体病弱早逝,症状重些还容易患离魂症。”
“我有个……朋友,小的时候也爱夜哭,不过他年纪稍长一点就没有了。”
薛珩垂眸,脑海中不禁闪过幼年时的几个画面。
窗外孩童的哭声一声比一声高,陈湘行都忍不住探头出去看。
庭院内守尸人徐阿福费了好大力气捉不住那小孩胡乱晃动的手,章见青在边上手里的针都等的快锈掉了,一气之下干脆趁他不注意一把扯住他的手,针瞬间戳了进去。
那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陈湘行一回头,就见薛珩突然站起身:“你怎么起来了?”
“周既明的尸体送到这里来,旁人可能不知道,但义庄的守尸人定然是知道的。”薛珩淡淡道,“我想去找他问问,当日被送来的除了周既明的尸体外可否还有别的东西。”
“还会有什么东西吗?”陈湘行不耻下问。
“周既明给圣上的上书里面明确提到了此次春闱舞弊以及参与其中的官员名单,里面有不少官员都是乐成侯手底下的走狗,所以余信厚才会杯火急火燎地派到东平县来。”
“只是解隐舟和余信厚都在周府打了不知道多久机锋了还没下文,我猜这东西肯定不在周府里面。”薛珩瞟了一眼陈湘行,“你觉得呢?”
周府估计就差被掘地三尺了,陈湘行听到“乐成侯”三个字心神一动,回头透过后面的窗户望着义庄:“可我觉得……这份东西也不一定会放在义庄里面。”
薛珩诧异地看她:“何出此言?”
“我这也只是猜测,你听听就好。”陈湘行给自己描补了一下后沉吟道,“若是我们当日没有打开棺材,谁会知道周府的棺椁是空的?周大人既然想把舞弊名单送到圣上手中,就不会故意设置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限制。”
“我更倾向于周大人的尸身是由周姑娘伙同他人一起送出来的,目的是什么暂且我们也不知道,但你说的名单,应该是周大人生前就已经吩咐过的,还不如从他身边的亲信开始着手。”
“周既明身边的亲信估计早就被余信厚抓起来审问过一遍了,到如今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应该也什么都没问出来。”
兴武卫动起刑来可不真不一定比他们锦衣卫差,若是靠逼供就能得到答案的话,余信厚也不会在周府徘徊这么久了。
陈湘行踌躇了一下:“但是有一个人,他们不一定会去严刑拷问。”
“谁?”
“周姑娘。”
周嘉言身为周既明的独女按照道理来说确实是最有可能藏匿名单的人,余信厚也没那么蠢,他虽然不能直接对周嘉言下重刑,但是他一到东平县,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周嘉言的过往经历翻了个底朝天。
但是很可惜,根据他手底下的人查到的消息来看,周嘉言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闺秀,除了身子骨有些羸弱,周既明早年间曾给她找过武学师傅强身健体外,就再没别的出格的事情了。
而她出府后常去的地方基本上就是一些卖钗环首饰、布匹成衣的地方,最多不过去茶馆里听听说书或者点几个戏班子回周府听戏。
一个妇道人家,就算是独女,余信厚也没有太把她放在心上,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解渊对周嘉言那么关注,只以为是年轻男女之间那些不明所以的情愫在作祟。
午后暑气正浓,周嘉言却没有在屋子里面躲凉,而是坐在葡萄架子下面望着远处游来游去的几尾红鲤。
小池边上有蔫掉了的几株芍药落进水中,鱼儿还以为是鱼饵一窝蜂地钻了过去。
“微月说你找我?”
白衣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庭院中,他缓步走来还未站定,就听见眼前的女子抬眸轻笑:“我身上向来病痛多,昨日和余大人说让他去帮我请大夫,他偏偏以家父的案子还没有了结为由拒了我,我是想问问解大人,家父的验尸状纸都已经交上去了,为何迟迟不结案?”
解渊迟疑了一下,面带歉意道:“周姑娘,兴武卫那边……”
周嘉言低眉笑笑:“解大人何必以兴武卫作推辞,您是首辅之子,难道您要结案,余大人还会在这件事上与你为难吗?”
“解首辅一生清正,朝野敬仰。您身为他的公子,想必亦该是个不惧权势、明镜高悬的好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