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被戏耍,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对劲,但又完全说不上来的感觉又一次浮现,邢宿眼前发昏,他茫然确认:“必须要吗?”
“你昨晚已经答应。”
“是了。”
邢宿掌心收紧,无意识捏着上楼的扶手,艰难回忆起来,“是的,我还道谢了,特别有礼貌,殷蔚殊都没夸我。”
那扶手上的雕花几乎被邢宿扣碎,殷蔚殊好笑的看着这一幕,点点头说:“现在夸也不迟。”
邢宿眼尾睁大一瞬,捕捉到了他喜欢的信号,他顾不得其他,忙连连点头说:“要的要的,现在夸也不迟,我今天起床的时候自己扎了头发。”
加在一起自然是一个值得夸奖的乖孩子,殷蔚殊矜贵颔首,眼皮也半阖一下,对他表示赞许:“不错,很乖,你昨晚说这是好消息时更乖,可以留着免除将来一次不乖的惩罚。”
又一个好消息,这样看来,今天似乎得到不止一个亲口承认的好消息,邢宿拧紧长眉点点头,反思自己为什么不开心。
这样不对。
他咬唇神色坚定,殷蔚殊说得对,他昨晚明明亲口承认家教也是好消息,现在不能赖账。
于是郑重点了点头,压下深深的狐疑,不许脑子再怀疑这件事。
他早就知道脑子也是坏朋友,有时候会恶意引导他揣测殷蔚殊……也绝交!
家中正式请来的第一个家教,是殷蔚殊排除了无数份简历之后,最后选择从自己人中挑选了一个社会行为学员工,从前跨行在殷蔚殊手下的天灾研究所做污染物思维监测,尝试将污染内部的社会等级和行为模式搞清楚。
最后一无所获,如今只好再次跨行,调来做家教。
保密协议上说明,自签署的那一刻起,他所见所得皆不可外传,否则高昂违约金是一回事,从此将会被剥夺接触污染相关的权限资格,则将兰迪重重拿捏。
“兰迪·艾克曼森,先生说,接下来由我负责您的日常讲解,帮助您早日习惯人类生活。”
他挂着生疏的微笑,强忍住向老板讨价还价,这次任务回去之后要求提高权限的冲动,只专注于面前神色戒备的青涩青年。
上一个试图用以进为退的手段,威胁殷蔚殊不加薪就摆烂的同行,现在还在实验室白天当污染物思维数据检测员,晚上当保洁,饭点当打饭阿姨,零工资一天打三份工,来赔偿摸鱼时造成的巨大损失。
——他有一个出手阔绰,拨经费毫不手软,从不外行指点内行的顶级金主,然而金主那张得天独厚的脸,最讨厌被人挑衅。
所以兰迪格外老实,将厚厚一沓保密协议牢记于心,既然进门时无视了扎在花圃中,浑身散发阴森森气息,红豆眼中流淌杀意的邪恶毛绒小羊。
如今也可以忽视这个赤瞳俊朗的青年,身上不受控发出的死亡威胁的血雾,站在血雾前一寸的距离,保持得体的微笑。
邢宿无法控制身上升腾的杀意,他抓紧殷蔚殊的衣袖,忽然想反悔,几乎哭出来问殷蔚殊:“我能不能当个说话不算话的坏小孩,我不想要家教,也不要他一直跟着你。”
小孩强词夺理,殷蔚殊纠正道:“并非跟着我,我身边能时刻跟随的人只有你一个。”
“对啊!我要一直跟着你的。”
邢宿情急之下,脑中一下子反应过来:“我一直跟着你,他如果跟着我的话,不就要一直跟着你了,我不许!”
“你说好了身边只养我一个的,不许养第二个了,我不要让他一直跟着你,你也不能说话不算数。”
他好不容易勉强接受了家中的佣人和时不时冒出来的秦珂。
如今,人太多了!
邢宿红着眼呛声,殷蔚殊见他声音越来越高,垂眼半回头淡声道:“胆子大了?”
语气分明温和,然而邢宿浑身一抖,一口气没能喘上来地呜咽一声,眼眶说红就红,本能的害怕殷蔚殊用真正不悦的语气警告他,这种凶和他喜欢的那种凶,不是一码事。
但身体,却还是在受委屈之后,第一反应是靠近那个让他恐惧的来源,抿唇一言不发地钻进殷蔚殊怀中,他伸手要抱,被不容置疑地推开时,脸色更是一白。
“你讨厌我一直不懂事了吗?”邢宿拼命回忆,难道是因为最近自己一直在惹殷蔚殊生气的代价,他手足无措地问,“所以不想要我了吗?你想让我学什么我都可以学的,不要别人好不好。”
“哭成小花猫了。”
“小可怜。”
一声轻叹后,殷蔚殊抬手试去邢宿的泪水,掰正他想要蹭手的脸,低头慢悠悠说道:“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哭对我有效。”
“相反,”他捏着邢宿的下巴,满意地看着这张勉强止住泪水的脸,“我不喜欢任何形式的胁迫,包括小可怜的眼泪,所以希望你能分清楚,什么是不该撒泼打滚的场合。”
“做得到吗?”他温柔强硬地,垂下视线淡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