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一下吧。”
坐在游艇另一端的沈祚君抚了抚胸口,实在看不下去。
三天三夜过去,曾绍抽筋剥皮成了半鬼,因为此时此刻庄希文仍旧下落不明,活人尸体都没找到,只捞起一件不成样子的外套,还是三天前曾绍亲手给他披的。
哪怕庄希文要死,也不要曾绍的任何一件陪葬品。
这几天庄建淮没再派人来,上次曾绍差点杀了褚明伦,这回父子间又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褚明伦更不想触曾绍的霉头。再者他们也根本拦不住曾绍,只是即便他们最终没能得手,也不希望曾绍找回庄希文,哪怕只是死尸,那么袖手旁观就是上策。
风萧水寒,曾绍目光呆滞,胡子拉碴,似被江风吹得麻木了,闻言半晌才神魂归位,但也只堪堪归了一半,
“还有哪一段没找过?”
“曾先生,”救援队队长看了眼沈祚君,手指远方海平线,喘着粗气道:“这马上都到入海口了,救援黄金时间也已经过了,我说句实话,您得有个准备,庄先生生还的概率恐怕——”
曾绍皱眉,心脏骤然被人狠狠撕碎一般透不过气,滚烫的泪水砸进冰冷的江面,没有激起任何期望的浪花。
“就是说,我找不到他了?”
抓不住,找不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说不准黄泉路上见了面,庄希文也要东躲西藏,装不认识。
这几天救援队一刻不停,队长也几乎没休息,他擦了把汗道:“不排除这种可能,而且随着时间推移,概率会越来越大。”
碍于面前是两位少总,队长没敢明说,但寥寥几句,几乎宣判了庄希文的死亡。
冽风压垮曾绍的头发,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众人站在游艇另一端,围成半圆,他们沉默不语,这几乎是逼曾绍接受,庄希文葬身江海的事实。
听罢曾绍点头,继续望着远处出神。
沈祚君上前,“沈家也派人在找,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别没找着人,先垮了自己的身子。”
闻言曾绍卡了壳,然后机械般地侧过脸,再僵硬地转回去。
就这么呆愣半晌,不知道看见什么,想起什么,曾绍突然仰天长笑,笑了哭,又哭又笑。救援人员面面相觑,连沈祚君也听得心惊肉跳,她和队长对视一眼,刚要开口问,谁知下一刻曾绍手撑甲板,
竟是纵身一跃!
...
“曾绍!”
庄希文惊醒,在厨房煮粥的许应荣闻讯冲进卧室,“怎么了!”说着他扶庄希文坐起,摸了摸额头问:“做噩梦了?”
“没事,”庄希文摇头,眉头紧接着皱起,“昨天你才来过,小心频繁往返会惹人怀疑。”
听罢许应荣冷哼:“他们现在自顾不暇,没心思管我的行踪。”
“什么意思?”庄希文看许应荣,许应荣却没解释,眼神一晃道:“你好好养着就是。”
庄希文还待再问,门铃忽然响起,许应荣去开门,很快迎回两个客人。
“何伯伯,明珊,你们来了。”庄希文道。
距离跳江那日已过去小半个月,庄希文将所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奉还,自此脱胎换骨,却还不至于身无分文,他借许应荣的名义掌控部分何氏股份,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他知道少不了跟何戴怡见这一面。
“小庄总好点了吗?我们来看你!”何明珊打头,何戴怡随即咳嗽两声,于是她看了看爸爸,吐着舌头闭上嘴。
何戴怡身形精瘦,笑起来憨厚,“前几天你醒过来,我正在外地出差,想着回了华城就赶紧过来看你。”
“爸,您不是昨儿就回来了?”
何明珊直接拆老爸的台,叫何戴怡一噎,他正要解释,庄希文忽而一哂:“何总出一趟差,办公室的文件怕是要堆积成山了吧?”
见状许应荣朗声笑道:“有什么话坐下说,我去倒茶。”
“不麻烦,不麻烦,”何戴怡却摆摆手,“小庄说的对,办公室里还一堆文件呢,我坐坐就走,免得你休息不好。”
小庄总摇身一变成了小庄,何戴怡一改先前的谄媚,此刻多了几分规训晚辈的傲慢,他此行来者不善,许应荣笑意当即淡了三分,那边何明珊看向师父,只见许应荣摇了摇头,沉默着看向何戴怡。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何戴怡坐下来,搓了搓手,“不知道小庄以后有什么打算?”
许应荣想开口,庄希文拽了他一下,笑答:“打算珍惜生命,安度余生。”
“说得好,不愧是大集团出身,”何戴怡话锋一转,“那个尤敬尧也是,论资历论为人处世,都不是寻常人能比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