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光呢?”鸣笼吃惊道。
他跟鸣葭方才统共也没说几句悄悄话,怎么眨眼人就不见了。
鸣葭用左爪指了指晃动的竹帘:“走了。”
“嘶,那看来事情是谈妥了,不过咱们少主在干嘛呢?”
鸣葭凑头过去,只见少主正垂着目光,好似在凝视着某一处。
“下去看看?”
鸣笼从屋檐上借力跃下,鸣葭紧随其后,皆是四足稳稳落地。
“少主,您在看什么?”鸣笼知道少主那双曜目的神通,此刻既见少主面无表情,神色也变得严肃,准备随时听从吩咐。
须臾,便见一点火光飞出,照亮了一处,本是先前悬光站着的地方。
鸣葭也看向火光飞去的地方,探鼻嗅了嗅。
两人都是狐狸,嗅感出奇,很快发现了异样。
“这是?锈迹?”
鸣笼卧足,用爪尖扫起一点落在那树下石桌旁的微末粉尘。
“少主,哪里生锈了?”
东方既白没有回答,他微蹙眉,看向方才悬光离开的方向。
“不对,这好像不是一般的锈。”
……
两狐在绕着树下那点微末粉尘嘀嘀咕咕。
等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家少主已经离开了。
***
明月枝坐在窗前擦拭长寂剑,旁边一盏温水里化着一盒用来保养剑器的脂膏。
她下午在街上逛了许久,几乎寻遍了镇上所有的杂货铺子,也没能寻出一盒可以用来给刀剑做保养的脂膏。
牡丹镇气候适宜,风水养人,这里的人一向很少在脸上涂抹脂膏,更别说特地开个脂膏铺子,里面还能有特供器具来用的膏脂。
原以为就要这么空手打道回客栈,没想到刚出门便遇上不知在哪处闲逛的东方少主。
时间掐得极准,叫她差点以为东方小少主是见她在外头许久未归,专程出来寻她的。
不过也就这么自作多情地想想。
明月枝脸皮不厚,不至于特地问出来。
从东方少主那里得了盒上好的脂膏,只消低头便能嗅见清香,像冬日大雪覆盖松柏时,从林间走过的味道。
对东方小少主动不动就能掏出一点东西这件事,明月枝如今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面色坦然地接过,只想等再过段时间,若是她手头松些了,也许能小小给东方少主还个人情。
但若是手头一直不松,那就…就再等等吧。
总有松的时候,她不会一直没钱的。
两人一起回到客栈,明月枝先用温水将脂膏化开,再将一块干净得见不到一丝杂质的细棉布浸入其中。
好歹在地下埋了千余年,虽说这神器的颜色黑得叫人看不见反光之处。
此处巧合也许能够证明神器的确有神器的荣光,至少仅仅依靠其难以窥测的外表便很有效地达到了净尘的效果,即常人压根没有机会看清上面是否有灰尘。
但作为一把重见天日的剑器,该有的仪式感还是得有。
明月枝如是想。
所以她特意焚香净手,准备为这多年未见天光的神剑好好拭上一拭。
只是手忙心就闲,这般重复地拭着擦着,思绪难免放空,也难免想到其它事情上。
明月枝看向放在桌上的锦盒,里面躺着一块璞玉。
大师已经仙逝,江寻舟的事情她却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也没想好怎么与他交涉。
她并没有跟大师说起两人此前的恩怨,所以目前的问题是,即便她能够接受大师最后的嘱托,但江寻舟此人却未必愿意忍受她的安排。
她起身搓洗手帕,在水声与棉布摩擦的混合音中,门外响起敲门声。
明月枝打开门,楼下的声音涌进来。
“师姐回来了。”明月枝先朝门外笑了声,然后有点尴尬地颦起眉。
南清骊站在房门外,同样无奈耸肩。
“你在看什么?”还是没忍住,明月枝一脸无语地看向正孜孜不倦用视线打扫她房间的姜瑶音。
“没什么。”姜瑶音答得若无其事,视线却并没有收回,仍旧肆无忌惮往房间里探,好似全然不觉得这个动作冒犯别人。
明月枝索性将门大敞,自己则抱臂倚在门上。
“你要进来吗?”她干脆道。
视线豁然开朗,姜瑶音终于发现房间里的确唯明月枝她一人尔,只睨她一眼便撇下嘴角,依旧是一出声就呛人的模样:“你的房间,我为什么要进去?”
“那就先让我进去吧,阿瑶。”南清骊似是无奈地轻笑。
腰杆左右晃了两下,步履依旧黏在原地。
“我也突破了。”她昂首,忽道。
像是上一瞬还在用长喙啄人的孔雀这一瞬突然抖开了翎羽。
转折得没有理由。
但嘴角下拉,下颌上抬,还是她一贯的作风。
在炫耀。
明月枝点点头,轻轻颔首“哦”了一声。
“我结丹了。”对方又道。
所以呢?明月枝抿唇,眯了眯眸,又想了片刻。
难道是…
“噢,恭喜。”她倚在门扇上淡淡客套一句,春山眉轻挑着,好似连漫不经心都表现得不是很走心。
南清骊已经将下裳一把捞起,正预备迈腿从姜瑶音侧旁跨过去。
只是怕自己不小心踏在她身上,遂轻轻拍了拍姜瑶音的肩膀。
直到两人面对面,她才弯起唇,笑容温和,同样道了一句。
“阿瑶,恭喜。”
姜瑶音顿在门口,看两人一唱一和,如出一辙。
目光定在两人身上,她嘴角撇得更下了,过半晌紧闭的牙关里突地似笑非笑地吐出一声气音:
“切…”
而后便见她将广袖一甩,偏矜剑柄上的流苏如流虹一般在明月枝与南清骊二人眼前旋过。
这愠怒同样来得没理由。
等两人眨眼,视线再度变得清晰时,姜瑶音已经大步流星走远了。
南清骊与明月枝面面相觑,唇角抿起的弧度仿若牙疼,终究还是不约而同将胸前那口凝住的气深吸长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