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这小院里有厨屋、米面仓库、茅房……就没了。
虽然仓库是空的。
沈笑空在转身拴上门闩前,那元宝小猫从高高屋顶围墙上跃下,“喵”地一声闪电似的钻了进来,又像个胖球一样颠颠地跃入主人怀中。
沈笑空接稳了元宝,蹲在自制木架猫窝前,摇摆着猫爪子玩了一会儿,在那里“嘬嘬”几声逗它。
常拥宸以为他没听见,也没问第二遍,就要收拾收拾准备躺下时,沈笑空捏着猫爪,站起来,忽然极其轻飘飘一句:
“我们都睡一起啊。”
“……?”
常拥宸听罢脸上茫然。
他拉被子的手滞住了,之后悄悄往四处瞟一眼,好吧,看来不仅同床还共枕。
沈笑空似乎是看出了对方的尴尬,于是走过去,随便脱了外衣往身上一搭,随性仰躺,看着天花板,主动化解说:“从前有婚约的时候都不一起睡,现在解除了一起睡下怎么了。”
他话中本应该带着笑的戏谑,然而躺在常拥宸旁边,声音就只剩下一种板直的字正腔圆,甚至有点很难察觉的紧张,如果凑近看了,还会发现他耳朵红了呢。
常拥宸倒是没察觉,还以为这个人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可是他如今算是寄人篱下,怎么着都不能甩脸或者理所应当了吧。于是他还是将被子分了一半过去,给人盖被子的动作非常之不熟练。
半晌,他才看着人说:“沈笑空……谢谢你。”
“……啊。”
沈笑空愣了几秒,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反正挺不是滋味。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睡了,常拥宸几乎要跟他隔出条银河,但又不愿意把后背交给对方,所以只好贴着墙半对他。
……
次日清早,鸡鸣日升,邻家农人日复一日地忙碌,沈笑空从外边远处的集市上回来,在屋檐下挂了个老黄历,之后又开始捣鼓昨日没完的东西。
他早在厨屋蒸上了昨天晚上做好的糕点,就等着屋里人醒来夸他呢。
然而常拥宸起来就坐在照不到太阳的檐下,抱着膝盖,安静又沉默。他时而仰脸眯起眼,但是大部分时间都低头看着地面。
他自从被关押入牢时就在想,淮阳王等人是如何一步步把自己骗进去的——
起初,是慧心和尚得仙人托梦,说淮阳王谋反,沈笑空将此惊天秘密传信告诉他。
同时,风水元宗算出同样的事件,并且让扶乩道宗代为转达,说淮阳王勾结扬州刺史私运军火。
而后,此事恰好关系到从前的花塞,沈笑空为了找下一个神宗,向道宗打探信使郑赫的消息。
最后,他知道郑赫在战场古丘,于是去了边疆,就被沆瀣一气的淮阳王西北王与西疆国使者坑害,西疆国使者若非得到好处,也不会答应淮阳王一起指认自己。
现在边疆战事应当将近尾声,西疆国到头来只要了一个长公主的命。所以当初许给西疆国的好处,难道就是长公主吗?
而淮阳王并未表现出对皇权的虎视眈眈,反而老老实实地孝敬太后。所以若非当初没由来的“谋反”之说,他和沈笑空就不会陷入这一切陷阱。
还有那个当年的信使郑赫,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找到他,既不能窥见花塞之战的全貌,也不能预知下一个神宗所在地。他的作用就只是疯癫地栽赃陷害长公主府罢了。
沈笑空在庭院柿子树下矮身蹲着,他发现那边有个墙洞,刚好可以用来藏酒。当然了,那坛柿子酒也是自己酿的。
厨房里香味萦绕,唤醒了太阳底下睡觉的元宝,元宝喵喵咪咪地踱到沈笑空脚边,扒着爪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看来又想跳到他膝盖上去。
沈笑空拍拍小猫的头,之后其乐融融地随着元宝进厨屋。
经过阴凉地坐着的常拥宸,他转身招招手,轻笑道:“饿了吗,来。”
常拥宸思绪被打乱,霎时间满心只剩沈笑空招他的样子,分明是把自己也当那个野猫了吧!
那个野猫!
元宝胖墩墩地摇进厨屋,发觉它的真正的魔王主人,投来刻薄微弱的目光,赶紧碎步倒退去方才的砂石草根里,把自己排泄的玩意儿再埋一回。
而当沈笑空端着早饭出来时,看常拥宸还是一动不动,经过时,竟然真的摸了下他的头——
常拥宸自卫一般迅速将手叠了上去。
沈笑空神情微愣,回眸时,脸上的讶异都化作了一个温笑。之后他顺势牵起对方的手,拉着来到院子摆的桌子前。
蒸笼里的小糕点都被摆进了盘子,沈笑空熬了红枣银耳粥,都盛好了放在这。
他拣起一个玉米面做的桂花兔子糕,特别骄傲,问:“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