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归呈小心!”
——蒋归呈小心!
高速公路上,逆向行驶的运输车闯进绿化带,撞断马路中间的防护栏,速度飞快地朝对向马路上的一辆轿车直冲而来。
蒋归呈惊恐地坐在车里,从车窗看到那些向他们四散横飞的灌木枝和碎铁片,脑海里只想到了一个字——
死。
那短短一瞬间似乎有几万年那样漫长,红色运输车闪着亮白的车灯离他越来越近,车上的货物在冲撞中散落大半,车身后重重的刹车痕迹延续了几米。
轿车司机在惊恐之余猛踩油门变向,冥冥中似乎清楚地看见货车司机惊慌失措的表情,也看见死神手握长镰,于虚空之中正向自己挥手。
“蒋归呈!”
没人知道在那种生死攸关又千钧一发的时刻会不会有奇迹发生,也不知道两车一旦相撞死伤又会如何。但蒋归呈听见一声巨吼般的呼唤,一个宽阔厚实的行李箱忽然从身边推到他身前。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咣——!
“蒋归呈!”
“呈哥!”
“蒋归呈!!”
回忆戛然而止,蒋归呈瘫坐在地,迟愣了两秒才缓缓抬起眼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人。
“荆舟...”
“太好了,你没事!”
超速的运输车在最后一秒力挽狂澜刹住闸,却因为惯性太大翻倒在电线杆旁边,车上的货物凌乱地散落在十字路上,半路停下的车和围观群众聚集了一片。
幸运的是他们几个都没事,就是受了场惊吓,感受到了生死一线,很久之后心脏还咣咣跳个不停。
蒋归呈还沉浸在方才如噩梦般的回忆里,过了很久才听见荆舟在问自己:“你腿受伤了吗?能不能站起来?”
也许是他此刻的反应过于迟钝,竟丝毫没有察觉对方单臂揽着他的后腰,直到周围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传进他耳朵里的声音越来越大,他才发现荆舟的另一只手正要来架他的肩膀,被他片刻后向后的闪躲制止了。
蒋归呈顺着对方手臂伸来的方向垂眸看着自己的双腿,感官正在慢慢恢复,方才注意到怀里正抱着一摞放满了笔记的纸箱。
他的腿有伤,荆舟以为东西太重站不起来,替他把纸箱挪开,边挪边跟他解释:“我怕你被撞倒,想用这东西帮你挡一下的。”
哪知蒋归呈忽然神色复杂地看他,眉头微微皱着,浅色眸中划过两条光,片刻后竟载满了泪水,望着荆舟哭了。
荆舟被吓了一跳,霎时紧张又害怕:“你...你这是...”
“...荆舟”
刚从噩梦中挣脱的蒋归呈红着眼、流着泪,宛如迷路很久的孩子急需安慰般径直朝荆舟扑了上来,双臂死死搂着对方,像害怕失去什么重要之物似的,连声音也哽咽起来。
“幸好...幸好你没事...”
说完却忽地呻吟一声,捂着头痛苦地皱起了眉。
“蒋归呈!”
班长直接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凑上前道:“怎么又开始头疼了,我先联系成歌。”
“我打电话叫救护车!”唐三匨伸手在上衣口袋里找手机,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摸到,焦急地在马路四周逡巡,“我天,我手机摔哪去了!?”
班长看不下去,把自己手机翻出来按下紧急通话键,“算了,你别找了,我挨个打。”
120火速赶来时,几个急救员抬着担架把蒋归呈送上了车。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是班长娄肖鸣跟着救护车先去医院的,但是蒋归呈在头疼得近乎失去意识的情况下仍然死死地攥着荆舟的手腕,众人没办法,只能让荆舟陪蒋归呈去医院。
蒋归呈在医院做了些扫描,头部没有异常病变,医生结合他之前的病历下了诊断,说是记忆收到强烈刺激导致的疼痛,考虑到近期疼痛比较频繁,要留院观察一下。
不久后,蒋归呈按照医嘱被送进普通病房,他躺在病床上,可能在做某个挣脱不了的噩梦,看起来睡得很累。
荆舟一直守在他身边,中途怕把人吵醒去走廊外给班主任成歌回了个电话,汇报了一下蒋归呈的情况,好让他放心。
等他再次回到病房,原本还在病床上睡觉的蒋归呈不见了。
荆舟知道蒋归呈没理由突然离开,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又担心他的身体状况,紧张得在医院满世界找人。当他在住院部的天台上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跑到这里来干嘛?为什么不好好躺着?”
天台四周晾晒着一条条洁白床单,蒋归呈孤零零地坐在屋顶正中的长椅上,身上松垮的病号服衬得他有些瘦弱。他环抱着自己,把头深深迈进臂弯里,呜咽的嗓音顺着晚风吹来。
“我想起来了。”
他说。
“我全都想起来了,荆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