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
行
时
空
吗
?
我醒了,走到客厅,你没来过,还好是梦。一切都是好好的,只有电子锁坏了。维修人员换了电池告诉我,这不是没电,是出故障了。建议换个新的。我说可以加钱,帮我把这个修好,我不换新的。他说修不好,你别为难我。
新的电子锁看起来和旧的坏的那个没什么两样,我设置密码,录入指纹。
“新用户01。”
噩梦没把我吓哭,那个恶作剧的照片没把我吓哭,但这个锁坏了,新的那个里面没有你的指纹。我怎么证明你来过?我被它吓哭了。你在的话,会不会笑我是个胆小鬼?
记得刚住一起的那段时间我们常吵架,有次你跟我赌气,凌晨收拾自己的行李说你后悔了,要走。离开我你能去哪呢?我没拦着,明白你只是想我哄你几句,你消气你原谅不都是几句话的事。我拨通电话让你买点东西,家里没有水果了。你说不买,我说也行,明天我看不见水果就换锁。第二天醒来水果在客厅的茶几上已经洗净切好,很乖。
一路走来,你退让多少?
在首尔住了一段时间,回来以后,我见了蓝一欢。让他来店里找我,今天不营业。他来了,我们都快几年没见了吧?不像十几岁,筷子一样难劈开。他伸手拍拍我的肩,我回头,他往后退了一步,很久才说话,
“小白?”
“对。”
现在的我已经是宁愿的模样,我在面诊时掏出那年你过生日许愿的时候,偷偷拍的那些照片,拍了很多张,角度都不一样。我说,请让我和照片的人看起来一模一样。医生说的话,翻译过来我都笑了。他问我,
“这是你小时候的照片吗?”
最难调整的是眼睛,说起眼睛,我又想起我们有次吵架,我问你为什么不离开我?你说,
“因为你的眼睛在说爱我。”
那时候我第一反应,是你写过的那篇作文,你写,
“生活是场巨大的谎,我们都是掩耳盗铃的高手。”
宁愿,你是高手中的高手。
十几次手术让我以假乱真,在每一次的疼痛过后,淤青散去,我是你。如果我是你,我也会把我打一顿;如果我是你,我会离开我好好活着。这枚平安扣现在挂回我脖子上,我在鼻尖纹了一颗痣。
“第一眼确实很像,仔细看还是区别。你把痣纹反了,他的偏左边。”
“我知道,但是纹在右边,镜子里就在左边了。”
“小白。”
“别劝我,你想喝什么?”
“我喝跟你一样的。小白,你还是不愿意接受现实吗?”
“现实就是他还在生气,我顶着一张和他一样的脸,他总会不方便吧?总有一天有认识他的人会告诉我,我和他很像吧?”
“人已经死了。”
“你们不是他要骗的对象,但是他骗不了我。”
“我也觉得不是意外。”
“对,他没死。”
“不是,他有抑郁症你不知道吗?”
“什么时候?”
“你真不知道?金天告诉我的,大概是在养猫的时候开始的。那猫不是你送的么?我以为你知道。”
“我要是知道,我会多花时间陪他,会陪他积极治疗。他大二有段时间在家里总哭,我说让他去找金天,他以为我讲气话。金天是做心理咨询的这他不知道?”
“我建议你也去,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问题不小。”
“我有什么问题?有也不找金天。”
“你别去找他,他最近被个小朋友缠着。”
“他有男朋友了?”
“没有,但我估计快了。”
“唉你说,要是现在把金天找来,他看见我这样他会怎么样?”
蓝一欢愣住了,笑了一会儿,摘下眼镜说,
“你,你真的。你唯恐天下不乱,你喜硝烟你知道吗?”
“行,我去心理咨询,去厦门找柯北吗?”
“他不在厦门,他回来了。你去帮我看看他也行,看看他过得好吗。”
“你,你怎么不穿蓝色了?”他今天穿了件灰的。
“今年国庆,柯北和小明星办婚礼,我去了。去了就后悔了。”
我问怎么回事,他喝了两杯才告诉我,我说这也太爆笑了:
去参加初恋的婚礼,定制的西服是初恋最喜欢的蓝色,去了以后发现,和新郎撞衫了。
我笑了半天,蓝一欢问我,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我打算结婚,或者不结婚了。领养个孩子。上次去他家,被他妈妈骂惨了,不是让我还她一个儿子吗?就这样还吧,她收不收另说。”
“你真的,你就是个野人。”
“我当个野人好过你喜欢芒果人。”柯北初一军训那两周不好好吃饭,连吃两箱芒果,最后得黄疸。他们七班同学叫他AKA小黄人,这些我都知道。
“他不是芒果人。好吧,他是芒果人。”
“你觉得宁愿的死是我的责任?”
“中肯一点,你和抑郁症承担连带责任。”
“没有,我只是开个玩笑。看白万千以后还敢不敢说他不要我。”我说话了,用宁愿的声音,去过郑州学习配音半年。听起来最终能有七八分相似,每天回到家我都会切换两种自言自语,‘你回来了’,‘我回来了’,‘你想我吗’,‘我好想你’。然后吻住镜中的自己。
蓝一欢打了个寒颤,然后伸手拉住我胳膊,说,
“你别这样,你好好说话。你刚刚一说出来我真以为我见鬼了。”
“行,你要听歌吗?驻唱今天休息,不过你要听还是可以把他叫回来唱一会儿。”
“不用,你平时体检吗?我感觉你肝不太好。”
我说很久没去体检了,以后再说,你给把个脉?他一脸严肃。
“哪不好?”
“嘘,换左手。”
好像要在心里默数秒数,我就不说话了。
“心肝肺都不好。”他说。
“问诊就问诊,别夹带私货。”
“主要是肠胃,你抽烟喝酒肝肺能好吗?”
“你不也没戒?”
“宁愿以前在家你就不会觉得反常吗?他手脚会冰吗?”
“会,有时候夏天也是冰冷的,晚上他翻身碰到我随时把我冻醒。”
“那不就对了,手脚发凉就很有可能是肝气郁结,负面的情绪比较多。说明你经常惹他生气,不是好的伴侣。”
“别骂了,我和宁愿这么多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宁愿以前在家没少抽你吧?周瑜打黄盖,谁打谁?”
“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觉得你有毛病,温柔的你不喜欢,打你的你爱得要命。”
“这杯要喝快点,只有清酒和青提汁,时间久了分层。你觉得我爱他?什么时候。”
“好早了,你知道当我看到他戴着你的平安扣的时候我是什么感受吗?还有当你跟我说他会打你,你不还手的时候。我是什么感受?”
“什么感受?”
“我觉得你爱他爱惨了,只是你不承认。当然,你也把他害惨了,这两点你都不会承认。”
“别,也不是特别爱所以别太夸张。”
“那我问你,现在我和宁愿都在你面前,他还是活着的啊,假设他活着。我和宁愿你必须选一个打一巴掌,你选谁?你不可能选他。好我再问一题,我打你一巴掌,你不会不还手?你会,哪怕我跟你认识十几年,你还是会。所以你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送他平安扣?是你先喜欢他的。”
我先喜欢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