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暂抹了泪,给儿子整着衣冠,继续叮嘱,“你也不要听你四哥的,他有真本事,山沟沟土堆里也能刨出金子来。那样的本事,爹没有,你没有,你另三个哥哥也没有。从俭入奢养,从奢入俭难,你不会找银子,那就少花些,咱们不和人争,也不和人比,人啊,有多大的力就享多大的福,记下没有?”
老的老泪纵横,小的懵懵懂懂。
“儿,记下了……”
幼子痴傻,生下来偏还会吃一口奶,笨笨呆呆,慢慢悠悠也活了十多岁了。
老者哭,少者哭。
老者又道:“你三哥哥,鱼腥肉腥全是荤,但他话糙理不糙,你要一字不落的记下!”
嘴上说记下了,心里又记下几分,无人知晓,人痴傻偏又长得漂亮不凡,元正让心口一气,问道:“儿啊,你当真不是我随意潲出来的?”
他儿听不明白,只一味摇头,说,“儿,不知……”
当真是了。
他这傻儿子,元正让只怕幼子在家跟着三个哥哥学坏沾染了恶习性,往后戒不掉改不回,苦苦害了一辈子。
于是仍叫他过了年过了春,再去书院读书,遣幼子出园子,又怕委屈了书院先生,元老爷只问儿子,“临行前,先生可与你说了话?”
问也是白问,元正让不生指望,不想,小东西却口齿清晰说,“先生叫儿过了上元节,立即起身回书院,等不得立春,不可耽误光阴!”
“浑说,少诓你老子我!”元正让气急败坏,怒而变脸,“你这笨小子,往日里哄你写半个字,竟要老子娘半年寿,先生,不过大年不过大节,难不成争着找罪受?”
那书院先生,与立中是同年,进士出身,曾教过皇子公主,不管官大官小,早就不同凡人了。
大人因年岁长了,体弱受不得京中气候,斗不动官场算计,也无力气打架斗殴,又不好结党营私,故而辞官归隐,回乡养病。
弃了大人,做了先生。
原先只教一子一侄,楚大人得了信,便也靠着交情,硬把元家小侄儿送过去。
那最后一位学生,说是扬州富商之子,富商无门无路,便一掷千金奉上名医补药,这才得了末位一席。
用着立中的人情,卖着元明的脸面,元老爷不忘补上大把束脩,生怕先生万一一万,被他这个傻儿子气出好歹。
他一辈子行商卖茶,没牟过暴利没亏过心,只在幼子读书一事上,占了大便宜,缺了大德。
“儿…没浑说!”元简低声驳道。
小儿子不会撒谎,就是有人教他撒谎他也记不住,难道当真冤了他?
元正让半信半疑,真话也好问,只把老五身边的小书童叫到跟前来,他一问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