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的父亲愣了愣,不夸张的讲他脸颊上的肌肉甚至狰狞的抽动了一下,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向软弱可欺,遇事只知道沉默的阿云会突然这么咄咄逼人起来,话语中的意思让他不由得起了一身的冷汗。
但当他凝视阿云时,阿云的表情却是一点儿没变,依旧那么诚恳,那么忧郁,用一种“我说什么了么我什么话都没说”“我说错了么我说的根本就是事实”的眼神望着他,于是他在心里暗暗的咒骂了一下阿云的没有情商,向陛下赔起笑容来。
“这孩子,就是不会说话啊,我只是关心他一下。”他从袖子里拿出手绢擦拭了一下自己额头上的汗水,佯装认真的打量了一下云出岫,又道:“那是我看错了,阿云看着明显胖了不少,还是皇宫的风水好啊,能把阿云养成这个样子。”
云出岫:……究竟是怎么说话的,说自己瘦了的时候还能很文化的来个“清减”,说自己胖了就直接说“胖了”?
“一会儿瘦一会儿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泥人呢,任你搓圆搓扁搓扁搓胖搓瘦。我看你该看看眼睛了,父亲。”
相里翳用自己的袖子遮了遮自己的脸,假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其实是在偷笑,不管是什么时候,他的大司乐都是这么伶牙俐齿啊。
“阿云,你……”
阿云的父亲愣住了,他不确定眼前人是不是在损自己,换作别人他当然会以为是别人在嘲讽他,但眼前的可是阿云,那个一直以来都唯唯诺诺逆来顺受的儿子,让他说一句奉承人的话亦或者责骂人的话都是难如登天,他怎么会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哎呀,阿云说的没错,孤王也觉得你是该看看眼睛,我的阿云既没有瘦也没有胖,刚刚好嘛。哼,孤倒是怀疑你的居心,说阿云瘦了,莫不是暗指皇宫风水不好。话说出口,觉得说错了,便又改口说他胖了,实在是墙头之草一吹就倒。”
话说出口,一行人自然吓得够呛,连连下跪,还是云出岫给他们求了情,相里翳才让他们起身离开。
人一走,云出岫就看见相里翳略略得意的表情,像是在等他的夸奖。
夸奖,自然是没有的,云出岫正在一心思索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话本里并没有这样的剧情,话本里只说阿云家人同阿云叮嘱要好好伺候陛下不要惹他生气,有朝一日飞黄腾达把家族所有人都提携到官位上,再也不要当被人看不起的平民……
按照原话本的人设,阿云也应该说不出这样的话。
感觉这个世界在别的地方都很松,唯唯诺诺阿云都能对着渣爹阴阳怪气。
但是……在“现实身份”上就很严,“雍太子奉国寺”六个大字就是怎么暗示都暗示不出来。
“陛下。”
云出岫气势汹汹地呼唤了一声,相里翳便点了点头,很狐疑的看了看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变得这么活力,简直像是打了鸡血。
云出岫走近相里翳,认真且迅速道:“陛下,我们去画画吧。”
“啊?”
他拽住相里翳的袖子就把他往御书房扯,于是他们一路风驰电掣的来到了御书房。御书房的装潢非常眼熟,就是相里翳书房的模样,布局装饰称得上一模一样。
有一种回家了的感觉。
“画画就画画,干嘛这么心急火燎。”
相里翳微微一笑,舒展开自己的身体,将整个人都陷在了宽大的椅子上,开始看起忙忙碌碌的云出岫来。
很久都没有这么静静的看过他了,记得好久好久以前,他就是这样跟在自己的旁边忙左忙右,以至于自己渐渐熟悉了他的存在,一天不看见他就像是缺了什么一样。
他又换了一个动作,从宽大椅子上挪了挪,微微前倾,用手撑住了自己的下巴,目光温情的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陛下,肘子挪一挪。”
云出岫一边说着一边扫开了他的肘子,把一张宣纸铺在了桌子上。
相里翳:……有的时候真想揪着他的耳朵问他是不是没有一点眼力见,如此暧昧缱绻的氛围是一点儿都没有感受到么?
云出岫开始忙忙碌碌的磨墨,先是在砚里倒点水,然后就开始把墨条放在上面研磨,他研磨的很快,以至于磨出来的墨汁不是很细,但终归是磨出来了。
而相里翳则是换了个肘子撑在桌上,一直脉脉含情的注视着云出岫,即使他很怀疑他的下一句话就是关心他眼睛干不干肘子撑桌撑的痛不痛。
“陛下,来画画吧。我在您的心里像什么动物……就画这个吧。”
话语刚落,他顿了顿,试探性的给自己的话语来了一个润色,“我记得以前您也画过,就要那一张。我觉得,很可爱。”
他指的是那张丑兮兮的小鸡。
相里翳听出来了他的暗示,嘴角便勾起了一个不容易察觉的弧度。
看来他还是很怀念他们那时候的情谊的,不然怎么会想要重温旧梦呢,不是他吹,他绝对能画出一个和当时那副一模一样的小鸡。
不对,是小鸟。
他三下两下就用毛笔勾勒出一只小鸡……不,小鸟来,将它拿给云出岫看,笑道:“是不是一模一样,好可爱对吧,我就知道你会说很可爱。”
云出岫违心道:“啊,是这样没错。陛下,务必把这张图好好保存,在……我们去完藏书阁之后递给我。”
相里翳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想来是他想利用它做什么,也对,他们毕竟是在无依无靠的话本世界,不能太过得意忘形,要小心谨慎步步计算,但是,但是,这与这只小鸟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