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花了几个月时间,趁宫诺雨不注意偷偷藏下好几种毒,混在一起吞了。听苏毅说,是带着笑走的。”
成广说完站直了身子。他们同在宫氏宅院中长大,叶尘影不能练武,可却是个极聪慧的。一点算学经营其余人学得抓耳挠腮,他却轻松得很。
老爷夫人照着掌柜的标准培养他,却没想到二人离世后,宫诺雨却以保护的名义将人囚禁了。
他们这些家卫不是没觉出异样,可还没腾出手来,跟着宫洛雪北上半路就出事了。
成广回神,见宫洛雪仍是一言不发,又再继续道:“宫诺雨什么也不肯说,只要见你。这回出来早早就封穴施针,恐怕他到现在都不知早已离开朝鸣山庄。情况就是这样。”
宫洛雪在这站着吹了一阵子风,早已感受到凉意。伸出两手搓了搓冷笑道:“见,当然得见。晚些时候须得准备些东西,等你们安顿好了再说。”
成广赶紧将他往屋里带,嘴上说道:“我的好兄长,你这回是真伤着了!齐膝的雪地也没见你站这会儿要搓手的,快进去!我立马去煎药。”
方敬禹正理着方子,见二人进屋便说道:“此次药材带得不多,你与林家公子先按方子服药。”他放下笔,将方子递给成广。
随即转身看着宫洛雪道:“在来的路上,那高高大大的小伙子说半天我也没听明白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救下你们,我瞧他不像会医术的也懒得同他啰嗦。不过方才听林公子所说,这医治手法倒甚是奇特,想问问你,这几日对兰诃婆医事有何了解?”
宫洛雪将他今日了解到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通,方敬禹听得兴味盎然。
“熏蒸疗法倒不奇,可用此法解蛊却头回听说。”方敬禹捋了捋胡子又问:“你们说的这个阿苏长老还有阿秋寨主在哪?何时可以相见?”
“别急啊师伯!”宫洛雪笑笑:“因我之故,叫您舟车劳顿跑这大老远来。我叫阿志先去替您整理好屋子,先休息休息...”
众人忽听得廊外一阵衣袍摩挲声,随后咚咚两声,站在门口的成广身旁倏地多了个人,吓得他退了半步。
“阿秋?”林玉安坐的位置正好瞧得见门外动静。来人是平日一丝不苟的云牧秋,此刻竟顺着立柱猴跳上来,不止头发有些凌乱,领口竟也歪了。
林玉安诧异道:“你怎么...不走楼梯啊?”
云牧秋面无表情地整理一番,正了正身,又清了清嗓子才进屋开口道:“听闻药王谷方谷主远道而来,我特来...特来拜见。”
宫洛雪哈哈一笑:“说曹操曹操到!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云牧秋有些紧张地上前一步,对着方敬禹作揖抢声道:“方谷主,我叫云牧秋不叫曹操。”
宫洛雪憋着笑说:“这是药王谷方谷主,阿秋,我们正说到你。方谷主对兰诃婆医事相当感兴趣,不知阿秋寨主能否再与谷主介绍一番?”
云牧秋少年时期就听过谷沙苏长老说起大绥药王谷各番奇闻,尤其是大绥武林人士,即使有天大的恩怨纠葛,皆不会冲撞药王谷。而药王谷谷主,更是大绥江湖人人敬仰的存在。自那时起,他对谷主已极其崇拜。
昨日才托宫洛雪引荐,今日就听闻谷主来了云门屯,实在是大喜过望。眼下见着方谷主,只觉如同他在大绥见着的那些画中仙似的,气魄不凡。
这会儿听宫洛雪要他给谷主做介绍,自是义不容辞。
“不如,我带谷主去峒岭寨看看,刚刚我家阿妹已去请阿苏长老,看完在我家用饭吧。方谷主若不嫌弃,今晚就住我家里,我师父阿苏长老带了许多大绥医典回来,想跟谷主请教请教。不知谷主是否饮酒?家中有葵冬陈酿,我师父也很喜欢,若谷主有兴趣,我便将师父藏了十年的那坛子给...”
方敬禹一摆手,云牧秋猛然住嘴,这才觉着自己是不是话太多惹人不高兴,心中已将自己抽了几耳光。
却听方敬禹凑近了问道:“真有十年?”
云牧秋局促地点头。
方敬禹清清嗓子正色道:“我这是头回来灵蛊群山,匆忙出行也没带什么礼,唯独有两壶好酒,算一算年份...也有个小十年,正好可与阿苏长老小酌一番,交流交流。那就听阿秋寨主的安排吧。”
云牧秋一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连忙伸手做请。
宫洛雪哪里不知方师伯就好这两口,若不是在人家地盘上要讲点礼数,听到十年陈酿,早就拉着人跑起来了。宫洛雪笑着转头看林玉安,瞧他此刻亦是神情放松一脸微笑,随即起身递了个眼神示意一同跟着去。
方敬禹见宫洛雪也跟着要去,转身道:“你同林家公子多休息,正好自个儿把药煎了,饭点再来。让成广与我同去便是...噢!成广,你去把我那两个弟子叫上。”成广应声先去找人,方敬禹刚要迈步,想了想又退回来,神色严肃对宫洛雪低声道:“洛雪,六年前的事我听说了,只想给你一句话,许多事当断则断。如今吃过亏了,想必也不需我多言。”
宫洛雪怔然一瞬,随即眉间松开,笑道:“师伯,我明白。”
***
宫诺雨在久违的内力躁动中醒来。
鬼知道他这段日子经历了什么,那个骄傲自大又爱管闲事的混蛋弟弟如今出息了,竟将他绑上朝鸣山庄百般虐待!
若不是被封了穴又缴了毒,他早就...算了,宫诺雨甚有自知之明,手边没有毒物,单论武学造诣,他确实打不赢什么人。
他试着活动有些僵硬的双手,肌肉还留有些酸痛,勉强撑起身来才仔细打量四周。
此刻身处一木屋内,墙体无窗,外边什么时辰不清楚,屋内点着五六油灯,倒是明亮。
正前方墙边放着原木案台,屋中两侧六张竹椅摆放整齐。可怎么看也不像朝鸣山庄。
他心中生奇,这踏马是哪?
他试了试运功,发现浑身脉关已解,愈发不明白此刻的状况。
转念又想到自己手里捏着林玉安的命,弟弟再怎么恨也不敢动刀子,这段时日的经历便是证明。
无妨,为了叶尘影,这点苦算什么?
他想起身坐好,又觉双腿无力,只好就地坐着。
没过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几个奇装异服的男子,一路叮叮当当端着菜盘。
走到近前往地上一放,宫诺雨这才看清,肉、鲜蔬、粳米饭,甚至还有米酒。
“这是什么地方?”宫诺雨实在费解,可二人并不理会,只用银钎当着他面一一试了毒。
随后在盘中放上一把银勺转身便走。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宫诺雨有些怒了,可仍旧无人理睬,二人出了门落了锁便离开了。
“喂!”
屋内又恢复了寂静。
宫诺雨不打算跑,林玉安的解药恐怕所剩无几,算算时日也该求到面前了,一想到此不免有些得意。
他这几日虽饿着,但每日一顿是跑不掉的,倒要看看此番耍何种花样。
想罢轻蔑一笑,毫无顾忌大口吃起来。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宫诺雨已是酒足饭饱,浑身经脉畅通,四肢也恢复了正常,随即起身寻了个竹椅坐下。
他在屋中百无聊赖地过了几个时辰,忽的门又开了。
这回他见着屋外的人举着火把,不等他瞧个仔细,成广和阿志闪身进门。
“艹!你们这两条狗,到底要干什么?”
二人不怒,面上挂着笑看他,成广道:“请您去个地方!”
随即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