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娜再一次意识到,她又失败了。但她并不气馁,而是开动脑筋,分析原因。
“……第一次实验,我选择了把精神力转化为魔力。”毕竟她是巫师,“那股清凉之气应理当就是精神力了,真有意思。既然圣书明说能双向转化,肯定不是这个缘故。应该也不是魔力纯净度的问题。如果是这个原因,那从一开始就会彻底失败,根本不可能踏出第一步。”罗伊娜反复回想刚才的细节,仔细推敲,“应当还是差在控制力上面。不是说这道魔咒对控制的要求有多苛刻,而是这种类型的魔力运转十分罕见,因此我比较生疏。”她最终得出结论,“再多练练。”
罗伊娜又自顾自地练习了两轮,当她开始第三轮时,再一次深切感受到了那股难以言说的无形感触。它并非实体,只是一团模糊朦胧的感觉,但却与力量本身——无论魔力还是精神力截然不同,它给予罗伊娜隐约而全新的说不清道不明之感。有那么一瞬间,罗伊娜突然从不远处的芬巴尔和维努斯身上也感知到了相同的体会。
但他们都比罗伊娜的弱。
罗伊娜的魔咒持续生效,精神力被不断转换,她的魔力越来越庞大,直至最后,她突然感到了某种界限,然后猛地一鼓作气,顺利跨越。
强盛力量弥漫开来,伸出了无形的触须。
下一秒,罗伊娜震撼地睁大双眼,她已身处不同的世界。
一条,两条……无穷无尽,漫无边际,肉眼可及之处,从平整的大地一路蔓延至高高的天际,直达被缭绕云雾遮挡的不可及之尽头,所有一切生命与非生命,皆被一种特殊的丝线互相紧密连接。它们排列交错,形成各式各样的抽象图案,微微颤动,魔力的余波轻轻荡漾开来。
这是……丝线的世界。看不见的千丝万缕条修叶贯,不动声色地笼罩了世间一切。
罗伊娜头一遭见识如此神异美妙的奇景,这是何等波澜壮阔又优美秀丽的锦绣图卷啊,如今远近高低一览无余,魔法的真正奥妙就这样宁静地印入眼帘。她心中的强烈激动简直要化为实质跃出胸腔,无尽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猛烈冲击着她的内心。但她却目光专注地凝望眼前夺人心魄的壮美之景,沉默无声地伫立,良久不发一言。
这一切实在过于震感,罗伊娜第一次亲见,被一时冲击得说不出话来,只想静静欣赏这从未见过的秘密风景。漫长的缄默之后,她终于回过神来,喃喃自语地简短评价:“原来……这就是魔网,用“网”这个词根,确实足够形象。”
罗伊娜激动的心情正慢慢平复下来,她的大脑也渐渐恢复正常运作。她产生了一种奇妙笃定的感觉,也可以说是直觉预感,转换出来的那部分魔力也能同往常一样,随她如臂使指。她心念一动,无形力量伸出不可捉摸的透明触须,试图轻轻地点拨附近的轻盈丝线,但魔网之线混然不动,笔直地挺立于原地,不受任何干扰。罗伊娜见此,又轻轻碰触其他丝线,可结果一模一样。
罗伊娜的魔法力量,对眼前缠绕交织的魔法网络来说,仿佛是个无用的摆设。它似乎被井井有条的奥法丝线给无声嫌弃了。
罗伊娜转念一想,又伸出魔杖,轻轻一挥,无声魔咒信手拈来。
只见深灰的杖尖,猛地窜出一团小小的火苗,它的焰心呈现奇特的青蓝颜色,外围被一层跃动的白光包裹,虽然它在不停地熊熊燃烧,近在咫尺的罗伊娜却感知不到任何热度。
没错,这其实就是一道装饰性质的迎宾火焰,节假日庆祝时,有些巫师会将其打在高处的枝条或布带上,许多人觉得这样布置会更加喜庆一些,也能提供一点微弱的照明。事实上,它是全然无害的,从未真正燃烧过。
罗伊娜随手施展了这道低阶咒语,她眼睛一眨不眨,意识高度集中。果不其然,靠近身边的一条魔网之线忽得变化,就在施法的同时。
魔网之线像是先微微紧绷,随后又突然晃动了一下,然后杖尖的火焰便立时浮现。这一切发生在短短的一刹那,罗伊娜的肉眼甚至无从分辨谁前谁后,它们就好似同时发生的一般。
但罗伊娜知晓,根据基础的理论知识,肯定是魔网之线先有动作,随后魔咒才施展成功的。
罗伊娜又施了几个简单的小法术,结果全然一致。这回她观察更为细致,甚至发现了施法的瞬间,部分自然界中的游离魔力因子会向特定丝线聚拢。罗伊娜暗暗点头,心中有数:看来无边无际的魔法网络,确实与巫师施法有密切关联。
但仍有一事令她暗自郁闷。自己已经成功施展了转换魔法,也确实瞧见了绵密交织,令人咋舌的魔网,但却无法使用魔力影响、操控魔网。
萨拉查的话语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隐者之书的抄本上也明明白白地写着,一旦某个智慧生命的某种力量达到第二阈值,他就能直接以该种力量干涉魔网。
难道有转换魔法的帮助,她的魔力仍旧尚未达到第二阈值?还是说,像她这种靠精神力提升魔力的剑走偏锋之法,不能算入?
或许应该反过来试试,转而用魔力提升精神力?但巫师的精神力本不算强……
她在脑海中翻阅萨拉查交予她的圣书知识,渐渐悲哀地发觉,对于这个问题圣书也不曾明说,只道想要以纯力量撼动魔网,其要求的力量必须非常庞大,远超常人想象。
罗伊娜轻轻咬唇,她有些隐隐的不甘心,但最终不得不承认,可能她的魔力依旧有所不足。这道转换魔法的效果是有限度的,它不会毫无上限的不停转换,一直生效到把人的精神力全部抽干为止,那显然是万分危险的。转换魔法只会把人的魔力带到可以刚巧观察魔网的水平,随后魔法就自动结束了,而其效果大概能持续2到6个小时,视个人的魔力纯净度而定。
这样看来,说不准真的是因为魔力不够用,罗伊娜满怀遗憾地猜测。隐者之书虽然没有直截了当地明说原因,却贴心地给出了不少能够干涉魔网的高级技巧。罗伊娜一一拜读过,这些方法每一道皆需专业的练习。